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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 安晶
虽然设立了全民医疗系统,巴西政府常年来对医疗卫生系统的投入非常有限。
在巴西亚马孙雨林深处的图库纳人部落,本月初,原住民乘船前往最近的城镇,领取政府发放的补贴金。
返回部落后,十多名原住民开始出现头疼、发热、咳嗽,随后两人死亡。
部落首领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透露,由于没有防护设备和新冠病毒检测试剂盒,医护人员无法对病人进行救治。整个部落约有4000名居民,但仅配有五名医护人员。
为了自救,原住民只能依靠传统方法:把草药和蜂巢点燃,吸入烟雾治疗。
部落所在的北部亚马孙州已经成为巴西新冠疫情的重灾区之一,死亡人数排名第五。亚马孙州首府,被称为亚马孙雨林之门的玛瑙斯在巴西各大城市中新冠死亡排名第四。
与此同时,在新冠死亡人数最多的巴西最大城市圣保罗,市长警告该市的公立医院已经濒临崩溃,很快将无床可用。
据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统计,截至北京时间5月18日,巴西累计确诊241080例,死亡16122例,成为全球确诊人数第四国,仅次于美国、俄罗斯和英国。由于巴西仅对入院治疗的患者进行病毒检测,实际感染人数远超官方公布的数据。
将公民的医疗权利写入宪法、实施免费公立医疗的巴西曾被视为南美洲公共卫生系统的榜样。
但随着经济增长疲软、联邦政府投入骤减,巴西的公共医疗逐年恶化,私人医疗蓬勃发展。目前,巴西有一半以上的床位都由私人医院所有。
而严重贫富分化、医疗资源分布不均和巴西总统博索纳罗的神操作,进一步加剧了巴西在此次疫情中遭受的打击。
美联社17日报道指出,在巴西的原住民聚居地中,亚马孙索利蒙伊斯河上游盆地是新冠疫情重灾区。
当地有44个部落,居住了约7.6万名原住民。在检测极其有限的情况下,该地区已经报告了162例确诊病例,其中11人死亡。而在其他不受政府原住民卫生系统监管的聚居区,确诊总人数已经超过2000。
与图库纳人的遭遇类似,这些部落医疗资源匮乏,地处偏远、只能乘船或者飞机抵达。巴西政府数据显示,亚马孙州所在的整个北部地区仅有2.3万个床位,是总床位数和千人床位数最少的州。
巴西床位分布图。图片来源:Research Gate
人口220万的亚马孙州首府玛瑙斯也成为追赶圣保罗、里约热内卢等大城市的重灾区。官方数据显示,玛瑙斯市累计死亡948例,为巴西死亡人数第四高城市。
但该市丧葬数据显示,仅4月,玛瑙斯已经有2435人下葬,远高于去年同期的871人。有官员预测,本月,该市下葬人数将达到4500人。由于墓地不够用,政府开始紧急挖掘集体墓穴。
为了处理更多遗体,当地最大的墓地一度将三名逝者下葬到同一个墓穴,直到引发家属抗议才被叫停。
集体墓穴。图片来源:法新社
玛瑙斯的首例确诊出现在3月11日,患者来自伦敦。报告首例确诊后,当地政府并未及时采取隔离防控措施,10天后才要求民众不得随意外出。目前,当地医院已经无床位可用。
同样将面临无床位可用的还有人口1200万的圣保罗。
圣保罗市长科瓦斯(Bruno Covas )周日警告,该市公立医院的床位已经占用90%,两周内将无床位可用。
为控制疫情,科瓦斯准备与圣保罗州政府会谈,以对圣保罗市实施更严格的限制性措施。圣保罗州于近两个月前实施居家令,但由于没有严格的惩罚措施,该州有大量民众违反居家令,照常出行。
有民众出行是为了锻炼、度假,也有民众出行是迫于生计。圣保罗市有超过11%的居民生活在人群密集的棚户区。目前圣保罗市已有2674人死于新冠感染。
巴西的公共医疗系统曾被视为南美洲最好的医疗系统。从1964年开始,巴西就提出了建立全民医疗的想法。
1988年,医疗被作为公民的基本权利写入宪法,要求确保每个公民,不论种族、宗教和经济状况都能平等享受政府机构的免费医疗服务。1996年,巴西建立了名为SUS的免费公立医疗系统,公民在公立医院的医疗费用由联邦、州和市政府共同承担。
据世卫组织统计,如今SUS系统覆盖了巴西70%以上的人口,让低收入人群得以享受免费医疗服务。
然而,虽然设立了全民医疗系统,巴西政府常年来对医疗卫生系统的投入非常有限。
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数据显示,从2000年到2017年,巴西的医疗卫生支出从占GDP的8.34%上涨到9.47%,但其中的政府支出一直保持在占GDP的4%以下。
2018年,智利政府的卫生支出已经升至占GDP的5%以上,巴西政府却依然没有到4%。
巴西政府医疗支出。图片来源:OECD
近几年的原地踏步与2016年巴西政府推出的史上最严财政紧缩政策有直接关系。
2015年,巴西经济衰退了4.08%,为25年来最差。前总统罗塞夫被弹劾下台后,特梅尔政府在2016年底推出财政紧缩方案,在未来20年内冻结政府的公共开支,其中包括教育和医疗。
这意味着,直到2037年,巴西联邦政府在教育、医疗等领域的投入将一直维持在2016年的水平。
博索纳罗上台后还进一步缩减开支,于去年冻结了对科研领域42%的政府预算。
在这种政策下,巴西的医院床位数逐年下降。从2010年到2019年,千人床位数从2.23张下降到了1.95张,低于智利和阿根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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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公立医院的数量和设备不足、人满为患,私立医院开始蓬勃发展。截至2017年,巴西有约6700所医院,其中4300家为私立医院。各医院共有约3.6万个ICU床位,但其中一半在私立医院。
目前,巴西八个州首府公立医院的ICU使用率已经超过90%。
人口超过2亿的巴西贫富分化严重。
2018年,巴西的收入不平等达到了该国自2012年有统计以来的最高。当年,最富有的10%巴西人占国民收入的43.1%,为数年来最高;最贫穷的30%巴西人的收入却比2017年还要低。
乐施会的统计显示,巴西最富有的六个人拥有的财富相当于最贫穷的1亿人的总财富。
这种差别也体现在医疗上,巴西有约四分之一的人口选择条件更好的私人医院就医。经济最强州圣保罗州有42.6%的居民有私人医疗保险,远远高于巴西全国平均的24.2%。
巴西的首例新冠确诊为意大利的归国人士,随后的第一波确诊大多为有能力出国的高收入人群,能前往私立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巴西人权观察主任卡尼努(Maria Laura Canineu)在接受《大西洋》月刊采访时指出,近期来自贫困城市地区的民众感染和死亡比例越来越高。
为寻找更多床位,圣保罗市长科瓦斯计划征用私立医院20%的ICU床位,以接收新冠患者。征用后,该市能增加800个新床位。科瓦斯甚至放话,如果私立医院坚决不退让,政府将考虑诉诸法律手段。
在地域上,床位数也存在明显区别。巴西22%的床位都集中在圣保罗州,圣保罗州所在的东南地区床位数占全国总数40.8%。亚马孙州所在北部地区的床位数仅占7.5%,为全国最低。
在此次疫情中,虽然多州政府不顾博索纳罗的漠视、自行采取封锁等限制性措施,由于各州医疗资源差距巨大,没有联邦政府的统一协调,各州无法按照疫情的严重程度,重新分配资源。
联邦政府的行动迟缓也导致巴西的病毒检测严重不足。
截至上周,巴西累计进行的检测不到50万次,且仅针对医院内接受治疗的患者。圣保罗医学院的研究人员阿尔维斯(Domingo Alves)预测,巴西实际感染人数是官方公布数字的15倍。
与此同时,博索纳罗对居家令等限制性措施的唾弃更是鼓励了部分民众违反地方政府的规定。上周,巴西各州遵守社会疏离政策的民众仅为40%到55%。
面对持续扩散的疫情,博索纳罗周日继续无视保持社交距离需求,在总统府外参加支持者举行的集会。
接受采访时,他自信地表示:“我们希望能快就能从这件事(新冠疫情)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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