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 | 如何用300万玩转一家俱乐部？
近日，中国足坛多家俱乐部退出职业联赛，投入巨大、成本过高成为了这一现象背后的原因。而在我们的近邻韩国，一位经纪人出身的韩国K3俱乐部老板孙元宇告诉记者，他自掏腰包一年投入5亿韩元(约合人民币297万元)，就可以“玩得很好”，而且还取得过K3联赛常规赛第三名的成绩。那么，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中国足协5月23日发布通告，宣布取消包括七家中乙俱乐部“职业足球俱乐部注册资格”，如果再加上杭州吴越钱塘以及深圳鹏城，参加去年中乙联赛的俱乐部中共有9家退出。如此多的俱乐部退出，根本原因在于投入巨大、成本过高，俱乐部入不敷出后只能选择退出。
一个最简单的数据：征战去年中乙联赛的俱乐部，投入最多的一家一年为1.3亿元人民币，但如此大投入的情况下却依然未能通过比赛完成冲甲目标。作为近邻的韩、日足坛人士，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连中国的乙级俱乐部都需要如此大的投入。
记者在韩国采访期间曾遇到了一位经纪人出身的韩国K3俱乐部老板孙元宇，他告诉记者他自掏腰包一年投入5亿韩元(约合人民币297万元)，就可以“玩得很好”，而且还取得过K3联赛常规赛第三名的成绩。这着实令记者难以相信，因为国内中乙个别球员一年的薪水都不止300万人民币。那么，这位老板是如何用5亿韩元玩转K3联赛的呢？
孙元宇是韩国足坛著名经纪人，目前效力于河北华夏幸福的巴西外援马尔康就是他在2019年初从韩国庆南FC运作而来的。此前，他前后花了5年时间准备，正式成立釜山FC俱乐部，并从2017年开始参加第一届“K3联赛·基础组(K3 League Basic)”比赛，这个基础组是从原先K3联赛中分离出来的，位于“K3联赛·高级组(K3 League Advanced)”之下，属于半职业性质的联赛，俱乐部也属于半职业性质。不过，由于身份问题，他出资组建的釜山FC俱乐部已经暂停继续参加K3联赛。（注：此釜山FC俱乐部不是今年参加K3联赛的釜山TC）
釜山FC在2017赛季获得了联赛第六名；2018赛季则获得第三名，取得升级附加赛资格，只是在附加赛中未能如愿升入高级组。2018赛季结束后，孙元宇决定暂时停止参加K3联赛，重回经纪人行列。本来，孙元宇打算在今年重新开始让釜山FC队参加联赛，但由于种种原因，再加上疫情，因而今年他们依然将缺席。面对记者，他详细地介绍了自己是如何一年花5亿韩元玩转K3联赛的。
“我在2016年底正式成立俱乐部后，向韩国足协提出申请，要求参加当时最低的K3联赛·基础组比赛。按照韩国足协规定，因为是半职业性质的联赛，所以需要向韩国足协提交5000万韩币(约合29.7万元人民币)的保证金。”孙元宇介绍道，“这个保证金是一直留在韩国足协的，譬如像2019年，我们俱乐部没有报名参赛，只要我们不提出，韩国足协就不会退回保证金。而且，即便往后几年我们依然不参加联赛，韩国足协也会一直保留我们参加半职业联赛的席位，未来我们随时可以重新进入。但是，如果我们重新要求参赛，则需要从K4联赛打起。”
对于缘何从2019赛季开始不再参加联赛，孙元宇倒也实话实说：“因为没钱了，当然就没法继续下去了。所以，我又重新干回了老本行，希望能够赚点钱，然后重新让俱乐部生存下去。”不过，孙元宇表示，韩国足协要求K1到K4联赛俱乐部必须要有一支或以上的梯队，“虽然我们一线队停了，但依然还在做梯队，因为想着未来还要重新参加半职业联赛。”
注：
韩国足协从去年开始对国内联赛重新进行了调整，今年已经全面统一为“K1到K7联赛”，原来的“K3·基础组”相当于目前全新的K4联赛。其中，K1与K2联赛为职业联赛；K3与K4为半职业联赛；K5往后则都为业余联赛。按照孙元宇的介绍，在提交了保证金、申请成为半职业俱乐部之后，俱乐部即便是暂时没钱不参加联赛也将依然保留席位，这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避免出现像中国国内俱乐部不断消失的情况。等未来有了一定的资金之后，又可以重新招募球员、参加联赛。而且，因为梯队要求仅仅只需要一支，运营成本相对不高，可以避免像天津天海俱乐部退出之后要求足协帮助处理旗下六支梯队的情况。
让孙元宇比较得意的是，釜山FC队在参加联赛时，主场设在了釜山市内最著名的体育场，也是釜山2002年承办世界杯以及亚运会的主赛场——釜山亚运体育场。相比之下，就连参加K1联赛的釜山偶像，主场都只能设在比较陈旧的九德体育场。
“你或许无法相信，我们俱乐部租用这个体育场一年，只需要支付500万韩元(折合人民币不到3万元)。”孙元宇说道。当记者问及是否需要支付安保费时，他则笑着说：“为什么还需要支付安保费？我们租用体育场的费用中就已经全部涵盖了。当然，我知道，在你们中国还需要支付安保费，而且还不是一个小数字。”因为过去曾和中国足球打过交道，所以孙元宇对中国职业足球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
“就俱乐部的运营支出而言，最大一部分应该是客场比赛，包括交通费以及客场的吃住。”孙元宇说道，“这其中有一个情况比较特殊，以2018年的K3联赛为例，当时参加我们这个组比赛的11支球队中，除了我们队在釜山之外，有9支队伍都在首尔。所以，全年赛季客场比赛要往返首尔9趟。除了交通费之外，还有食宿费，这就使得客场成本相对较高。”
注：
国内三级职业联赛中，俱乐部除了主场场租费之外，安保等其他各种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某种程度上便加剧了中小俱乐部的负担。像釜山FC一年支付的场租费不到3万元人民币，在中国甚至连一个主场比赛都打不了。此外，国内中小企业所需要交的各种税也是不少。而且尽管中乙联赛分成南、北两个区，但是由于中国地域广阔，每队交通以及住宿费用恐怕也是不小的开支。
孙元宇介绍，按照韩国足协相关规定，半职业联赛一般不会给球员工资，球员的收入主要来自于赢球奖金。“我们队在2018年参加K3联赛时，全队34名球员中只有2人有工资。球员的报酬主要采取‘出场费+奖金’模式。具体说来，主力球员每人的出场费为15万韩元(约合862元人民币)；一场赢球，每个人可以分得3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1723元)。打平或者输球，则没有奖金。像在2018赛季我们在20场比赛中赢球12场，主力球员的总收入差不多是550万韩元(约合31000元人民币)。
“其实我们参加联赛时的赛季总投入5亿韩币在所有联赛队伍中已经算是很高的了，据我所知，个别俱乐部还有总投入在3亿韩元左右(约合人民币175万元)。我们给球员开出的赢球奖金一场30万韩元也已经算高的了，其他队可能是20万元韩币(约合1150元人民币)、15万韩元(约合862元人民币)。所以，整个俱乐部运营的成本才可能控制得住。当然，在这个过程中，类似像伤病保险、医疗保险等，全部都是由俱乐部负责。俱乐部在与球员签约时，肯定要在合同中写清楚。”
在被问及球员的来源时，孙元宇称：“尽管我们的球员也是全国范围内招募，但是，我们首先考虑的是釜山周边的球员。一方面是出于节约成本的考虑，球队采用走训制，家在釜山附近的话，俱乐部就无需帮助租房、承担其他费用。另一方面，也是从主场上座率考虑，这样主场比赛时，球员们的家长、家人、朋友等就会到现场观看，可以让上座率有保障。像我们主场比赛可以达到三四千人，这在K3联赛中已经算很不错的上座率了。
“从球员的角度来说，这两年来球员的平均年龄为20到21岁，以大学毕业生或高中毕业生为主。他们因为找不到职业队，肯定希望自己由半职业球员变成职业球员、拿到一份职业合同、有稳定的收入。参加这种K3联赛，肯定会争取努力表现自己。像2018年赛季结束、我们决定不再参加2019赛季联赛后，球队中有六人因为表现不错而被更高级别球会相中或者是去东南亚，转而成为职业球员。作为俱乐部投资人，我个人还是很满意的。”
最后，孙元宇向记者表示：“我一直不理解，中国的职业俱乐部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特别是为什么要给球员这么高的工资，这种盲目的投入不会给中国足球带来实质性的效果。看中超球队在亚冠联赛中的表现，说实话，除了外援，中国本土球员很难进入视线中。这些年来，我也不断在与中国足球人接触，我感觉中国的俱乐部还是需要有日本职业俱乐部的那种长远考虑，俱乐部无节制地投入，最终只能让自己背负沉重的经济负担、创造不了任何‘运动价值’。”
注：
与中超俱乐部一样，中乙俱乐部最近几年成本无限上涨，根本就在于支付球员的薪资超过俱乐部全年总投入的60%甚至70%。加上俱乐部的老板们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子很重要，于是硬着头皮涨薪、烧钱，最终因为欠薪而“灼伤”自己，不得不选择退出。当韩国一家K3俱乐部一年总成本才300万人民币时，中国足协拟定的中乙限薪标准居然也是300万。坦率地说，当下中乙球员年薪百万都属于“超标”。所以，在控制成本、特别是让中小俱乐部更好地生存下去的问题上，其实是大有文章可做，关键还是看中国足协愿不愿意下决心，营造一个给中小俱乐部“减负”、让他们能够生存下去的空间。同时，也需看低级别俱乐部老板们能否团结起来采取一致行动。否则，中国职业足球的基石很难坚实起来。
文|马德兴
编辑|从心 美编|婷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