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时代,知识储备的重要性已不用多说。然而,真正有趣有料的内容却不多。在信息流海洋中,不贩卖焦虑,不玩套路,还能给人获得感的,世界知识局算一个。
我们的目标是每天为读者带来一条新知,它也许是最前沿的新成果,也许是被忽视的旧常识;也许是一个回答,也可能是一个故事。
这些知识常常是「无用」的,不厚、不黑,和升职、加薪、成长也没什么关系——它们只和好奇心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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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这篇文章,源于局长对世界的好奇心:
流行病,一把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把剑至今已掉落三次,一次是欧洲大陆肆虐的黑死病,一次是穷凶极恶的西班牙流感,第三次,是现在还未消除威胁的新型冠状肺炎。
流行病导致的死亡人数,远超两次世界大战死亡人数的总和。
历史一向是人类在面对大型威胁事件时最好的教科书。日前,一名已经105岁高龄、名叫José Ameal Pea的西班牙老人对时下的疫情表示了忧虑。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爆发时,他还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这名百岁老人很有可能是目前西班牙大流感唯一的幸存者。
“相同的事情很有再次发生,尽管已经是不同的时代。”
而这部纪录片,使用了海量的亲历者自述与记录,向我们展现了一本人类历史的残酷教科书,片名就是——
《杀死了5000万人的大流感》。
瘟疫的种子:
悄然出现的0号病人
镜头切到1918年。
三月的一天,春光明媚,美国堪萨斯州乡下的小伙子阿尔伯特·吉特切尔,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提着一桶食料往鸭舍轻快地走去。
鸭子们立刻兴奋了起来,一个劲儿地往阿尔伯特手边蹭去,你争我抢地吃食,显得格外亲密。农场宁静而清新的空气,让这位朴实的年轻人有些伤感:这也许是他上战场前最后一次喂鸭子了。
<以上为纪录片中的演员,并非历史上的真人>
几天后,他应征进入了堪萨斯州的军营,在农场长大的阿尔伯特颇有些烹饪方面的心得,这份才能让他当上了炊事兵。
一战期间堪萨斯州的军营足足有56000人,是当时美国第二大的训练基地。
除了训练,阿尔伯特还要给好几万人做饭。这时候正是1918年初,一战已经持续了好几年,有东西都得先紧着前线,后方物资相当地不充足,愁得他晚上辗转反侧,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让这些如狼似虎的大兄弟们吃顿像样的饭。
训练营地中的环境十分恶劣,拥挤不堪不说,军事训练也累得能让人脱层皮。许多士兵都在休息期间小打小闹地赌牌玩,一副扑克牌你传我、我传他,一根烟头你嘬一口我嘬一口,还没上前线,就已经建立起了坚实的兄弟情。
大概是由于窄小的宿舍床铺睡不习惯,晚上翻来覆去地老踢被子,这位刚入伍的壮实小伙子很快得了一场小感冒。不过,为了士兵们的温饱问题,他仍然坚持在一线的厨房中辛勤劳作。
不用说,“良好的”卫生习惯,让兄弟情心连心的军营里很快也闹起了流感。
春季向来是季节性流感的高发期,虽然一千多感染者中已经有38名士兵,不过当时的华盛顿政府觉得不足为惧:总不能为小小流感撤军,说出去岂不打击士气?
于是,堪萨斯训练营中很快开拔,向欧洲战场进发。
这支队伍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了纽约和费城,又跨过了大西洋,到了法国之后,又乘着火车,历经周折,终于在1918年4月抵达了前线。
华盛顿政府完全没有料到,这支士气高涨的军队给前线带去的,除了抵御敌人的决心,还有被他们忽视的、毁灭性的流感病毒。
比战场更可怕的怪病
到了5月,前线战壕里开始流行一种奇怪的疾病,得病的人先是咳嗽、打喷嚏、头疼得要命,浑身乏力,接着耳朵和嘴唇发青,喘不上气儿,然后开始咳血沫子,一块厚厚的纱布刚摁到病人嘴上,过不了几分钟就浸透了咳出来的血液。
年轻英俊的大小伙子们还没来得及上战场,就受尽了疾病的折磨,前几天看着还是活蹦乱跳满嘴跑火车的一个人,转眼就没了。
伤员和病人流水一样从前线抬下来,前线的医护人员完全没预想到这种情况,人手严重短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也只能绝望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接一个的病人咳血而亡。
同盟军高层总算注意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情况。
拥挤的前线战壕里,虱子、跳蚤、臭虫都是士兵最忠诚的伙伴,卫生条件堪忧,非常不利于病人康复,更不利于传染病的隔离与源头切断,英国政府决定让休假的健康士兵护送这些病人回国治疗。
于是,这些病人抵达了回国的第一站:曼彻斯特。
一战期间的长途交通工具主要依靠船舶和火车,曼彻斯特港口作为当时英国最大的工业重镇,物资十分充足,正好作为病人的隔离观察与居留地,当然,也很适合疲惫的休假士兵夜夜笙歌。
很快,曼彻斯特在医院外发现了第一例感染者。瘟疫就像长着翅膀的鸟儿一样,飞快地在城市里肆虐。
瘟疫影响的当然不止曼彻斯特。第一次工业革命重振了古老的大英帝国,同时也产生了城市的虹吸效应,集中在北部的工厂吸引了大量英国人口,人口密集程度在世界上屈指可数。
<游戏《刺客信条:枭雄》的历史背景就是第一次工业革命,高度还原当时的脏乱差>
但瘟疫并没有立刻获得高度重视。
一战期间,参战国政府普遍都搞上了新闻审查:万一有媒体公然报道不利于鼓舞士气的文章,那还得了?尤其是瘟疫大流行这种耸人听闻的故事,更是动摇军心,报道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普通工人们,最多隐约听说有什么奇怪的病在流传,但日常还是要操心养家糊口的事儿。
这可躲不过专业人士的敏锐触觉。
一位名叫詹姆斯·尼文的医生对这场瘟疫高度敏感,他很奇怪:明明收治前线病人的医院已经封锁,为什么还有医院外的病例传播现象?
他决定调查一番。这一调查,就留下了许多珍贵的一手病理学统计数据。
科学家在将近1个世纪后,根据他留下的资料,终于找到了曼彻斯特的传染真相:休假回国的“健康士兵”中,有大量无症状感染者。
正是这些无症状感染者在街头到处晃悠,导致了流感的迅速扩散与传播。
但当时的人们并不了解这一事实,只有詹姆斯对这个诡异的现象担忧不已,这座超大型城市里的老人和儿童也不少,感染了可怎么办?
他马上找到曼彻斯特政府,强烈建议关闭主日学校和教堂等聚集场所,来疏散集中的儿童与老人。
主日学校和家长当然不干了:莫名其妙关闭学校,孩子谁来给我看着,你这不是给我找事儿吗?
不过当地学校和家长的不干也没持续多久,因为瘟疫已经在全球势如破竹地扩散开来。从美洲大陆到欧洲,从欧洲到远东地区,除了与世隔绝、人烟稀少的澳大利亚,哪里有人,哪里就有瘟疫,戳破窗户纸只是时间问题。
第一位感染的名人见报,终于劈开了这个混沌的乱局。
这位名人,就是中立国的西班牙国王。
<这位国王是西班牙第一位见报的确诊患者>
由于中立国不参战,新闻自由在西班牙领土上实现得淋漓尽致。各国记者铆着劲儿报道新型流行病的重大发现,争相向世界传递瘟疫的危险信号,并把它命名为“西班牙流感”。
即使西班牙并不是源头国家,但这个名称就此定型,并传播开来,在历史上涂满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一页黑色。
令人绝望的西班牙流感
此时,曼彻斯特的工厂也真的顶不住了,瘟疫像割麦子的镰刀一样收割着工人的健康,成片成片的人群接连倒下。
许多骇人听闻的恶性社会事件频发,一位操作吊车的煤矿工人感染后因为全身乏力,导致吊车直直坠下,砸死了井下的40多个工人;另一位工人全家都感染了西班牙流感,由于实在无法忍受家人受尽折磨地死去,他划开了全家的气管。
而此时战场上感染的士兵也已经超过了2000万人,死亡人数达到2万人。
绝望和恐慌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弥漫,政府慌乱如麻。这时,当地人民终于想起了曾经建议过封闭管理的医生詹姆斯。
不计前嫌的詹姆斯立刻投入了政府的管理工作,学校、工厂、教堂等聚集性场所统统关闭,传染病人统一收治,建筑物的墙上十步一海报,宣传恐吓当地居民。电影院里反复播放着一部短片《怀斯医生》,以英式幽默的诙谐反复给人们洗脑:讲卫生,少乱蹿,今天感染瘟疫,明天全家死光。
在曼城政府和詹姆斯医生的严密管理下,疫情得到了相对良好的控制,病人在短时间内相继康复,这个经验很快传授给了同为港口工业城市的旧金山。
在5月份和初夏大爆发的西班牙流感,到了8月份似乎明朗起来,几乎不再有新增病人,大部分感染人群也都完全康复。
前线战事仍然吃紧,工业城市再不开工,前线的士兵就该肉搏了,曼彻斯特和旧金山的经济压力也已经快到极限,眼看着疫情也过去了,赶紧恢复了生产生活。
这是1918年的8月,秋高气爽,战火纷飞。
刚经历过西班牙流感的人民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边庆幸着自己逃过了一劫,一边勉强打起精神,接着面对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
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余晖照耀着医学的飞速进步。科学家已经可以观察到细菌的存在,他们笃定地认为,西班牙流感的罪魁祸首也是某种还未被发现的细菌,尽管疫情过去,医学专家依然坚持不懈地在显微镜下寻找着来源。
然而,超出他们想象的是,西班牙流感并不是细菌引起的,而是当时的科学条件下无法观测到的、比细菌小数百倍的新型物种:病毒。
直到2006年,经过科学家不懈地努力掘墓,终于在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上找到了病毒标本,并创造性地反向还原了西班牙流感的真身——甲型流感病毒H1N1病毒株,又称禽流感。
<高倍数电子显微镜下的甲型流感病毒H1N1照片>
一战中的世界人民并不知道,这种由病毒结构极易发生改变,更不会知道它的起源就是0号病人——堪萨斯州小伙子阿尔伯特家的几只鸭子,这些鸭子从野鸭身上感染的病毒在大规模传播中,精心筛选着自己的基因特性。
在医学进化的同时,西班牙流感也在潜伏中重组、进化、加速变异,像德军准备二战那样,酝酿准备着向人类社会展开二次反击。
自我增强的恐怖病毒
这次反击很快就到来了。
一艘经过改造的巨型轮船“大海兽号”载着9000名士兵从新泽西出发,一路航行到欧洲战场。这艘超载轮船出发的第二天,就有人死在了船上。
并不是完全没人预料到这个情况。恰恰相反,在此之前,美军的天才科学家威廉·韦尔奇医生就已经担任了第二波疫情的“吹哨人”。
医生向他的长官报告了新型流感的发现,并对这波疫情的迅猛致死率做出了警告,然而历史再一次重复了:他的长官认为这不重要,还是一战的大局要紧。
乘着这股官僚主义的海风,第二波流感病毒再次被输送到了前线,再次被散布到了全世界。
第二波疫情来势汹汹,经过1个月的自我改造,它的传播速度和致死率都大大提升,彻底成为了死神的镰刀。这回它收割的速度明显加快,只要3-4天,就可以夺走一个健康的生命。
比上一波疫情更残酷的地狱景象出现了。经过了之前的疫情和战争的洗礼,医护人员和床位更稀少,成堆的病人倒在医院走廊里,有人刚走到医院门口就昏倒在地,大量集中的病人咳出来的血沫喷洒得到处都是,走廊上、墙上血迹斑斑,仿佛批量灭口的大屠杀现场。
累倒的医生和护士光是看到这副恐怖的景象,精神就几乎要崩溃了。战场在前线,也在后方,他们始终难逃一劫。
医护人员的感染也在10月底出现,一位刚加入传染病医院4天的年轻护士一病不起,难以忍受的痛苦凌迟着她的健康和精神,全身性的剧烈疼痛和越来越无法呼吸的肺部让她无法躺下,她用拉着风箱的喉咙尽力乞求同事,让她站着,让她站着。
她没站太久,很快去世,死时年仅23岁。
医学界意识到了西班牙流感或许是通过空气和飞沫传播的,他们呼吁和号召所有人自制口罩。许多女工日以继夜地赶制缝纫口罩,但依然供不应求。
死亡人数不断指数型上涨,居民每天都能听见山上远远地传来呜咽的号角声,那是下葬的号角。
棺材也开始严重短缺了,许多人死后半个月也无法下葬,只能堆在那里。
一户抢到了棺材的一家4口只剩下7岁的女儿,戴着黑色鸵鸟羽毛的马匹拉着爸爸妈妈和小弟弟的棺材,从小姑娘面前缓缓经过,铃铛叮当作响,在凄清的街上显得格外悲壮。
她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妈妈把她送到姑姑家时一直在哭,很久之后她才理解,妈妈哭,是因为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西班牙流感的第二波疫情实在过于凶猛,全世界几乎都在一战和西班牙流感之间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但它也带来了唯一一个好消息:1918年11月11日上午11点,所有的参战国同时宣布了停战。
庆祝的人群到处都是,大家聚在一起亲吻、拥抱,很多酒吧老板宣布当天酒水免费,人民沉浸在停战的狂欢中,根本不可能禁止这段时期的社交行为。
这又反向推进了流感病毒的广撒网多捞鱼,隔离措施就这样彻底失效了。
在第一波疫情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詹姆斯医生除了坚持之前的努力,也只能不停记录着感染和死亡人数。
他观察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相比上一波疫情,这回死亡的竟然大多数是青壮年,而上一波感染过的人群,这波却没有二次感染的情况发生。
相同的情况也发生在旧金山。而在第一波疫情中隔离措施做得不如旧金山好的费城,这波感染情况却远好于旧金山。
不过,这也是流感病毒最后的狂欢了。
病毒的致死原因实际上并不是病毒本身,而是它的攻击会引起免疫系统的疯狂反击,导致细胞因子风暴的释放,这种猛烈攻击远超过人体细胞的承受力,当大量细胞被摧毁时,人就会迅速因器官衰竭而亡。
这也是免疫系统相对较弱的儿童和老年人,在第二波疫情中存活率较高的主要原因。
为了保证自己的存活,病毒首先要保证宿主存活,宿主的过快死亡对病毒来说,显然是错误策略,它也正在随之不断衰亡。
最终,所有接触过流感病毒的人全都感染过了一遍,病毒无法再感染任何人,就这样在出现的500天后消失。
人类在这场致死率3%的大流行病中以惨重代价幸存,全球超过5000万人死亡,至少1亿人感染,而当时全球人口数量,仅3亿多。
许多医护人员经此一疫精神受重创,接下来的几年间不断有人自杀,包括呕心沥血的詹姆斯·尼文。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还是纪录片中的这个问题:
“大流感虽然消失,但100年后它还会卷土重来吗?”
为了应对类似西班牙流感的全球流行病,英国政府2014年建立了最新的流行病防治预案,以防止类似问题再发生。不过,2019年新冠肺炎爆发后,英国政府似乎放弃了它。
毕竟,历史总是在不断重复中曲折前进。对此,人类心知肚明。
看到这里,是不是有些意犹未尽?
今天这篇文章来自我们的好朋友“世界知识局”(sjzhishij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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