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你不注意就自杀的钟，一生气就把自己拉黑的灯，这个年轻设计师到底在想啥？

文胡雯雯木垚 图片由被采访者提供 有一种时钟，它会趁没人注意时，用一把锯子慢慢将自己锯成两半；
有一种落地灯，当它发现你打开了另一盏灯时，会生气地把自己拉灭；
有一种相框，如果你不常拿起来端详里面的照片，照片就会逐渐模糊不清……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想，这是哈利.波特魔法世界里的道具吧？ 然而并不是，它们都来自青年设计师翁昕煜的脑洞。这组名为“良药苦口”的作品，在他一毕业时就闯入了各大国际家具展，还让他被德国著名杂志《安邸AD》评入了“Top50设计师”。
翁昕煜

独立设计师

毕业于德国魏玛包豪斯大学

曾在国内外多个设计展览展出作品

与合伙人陶海悦共同创立YUUE设计工作室

在这个物资“过剩”的时代，地球的每个角落都在生产东西，大家的需求几乎都得到了满足，设计师还要解决什么问题呢？ 当全球化和流水线给我们带来便利时，丢弃一样东西，也不会对情感产生太大负担，这种生活，真是无聊透顶。产品设计，就只能是消费经济的催化剂吗？ 这是几年前他刚进入魏玛包豪斯大学时，就经常想的问题。 他很喜欢一个名叫JamesChambers的设计师，后者设计过一些很特别的作品。比如，以前的收音机很容易积灰，会影响声质，于是Chambers就设计这样一台收音机，当它积了一些灰尘时，会突然打一个喷嚏，把灰尘吹跑；
我们也经常不小心把水洒在桌上，让电器遭殃。而Chambers设计的磁碟机不一样，它会像一个动物似的，立刻站起来，躲开这个液体。

翁昕煜不禁想象，如果未来的产品可以像动物一样，有自己的本能，我们是不是跟它们会有更强烈的情感联结？ 所以他决定挑战另一个方向：做一些“不太好用”的产品，要求每一个人主动去跟它互动，带来一些不同的思考： 会自杀的钟，在木桩钟面背后安了一把锯子，不断地默默切割自己。而时钟下面装了个红外线人体感应器。如果有人经过，锯子就会立刻停下，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时间本来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不见也摸不到，时间的流逝更是悄无声息的，但这个时钟却让我们仿佛亲眼目睹了时间在一点一点被“杀”掉。” 而“愤怒的灯”呢，有一只拉手控制着自己的开关。如果白天光线太亮，它觉得你忘了关灯，就会啪一下把自己拉黑；而当你多开了一盏灯，它觉得太亮时，也会生气地把自己关掉。 “它可能会吓你一跳，可能会给你造成一些麻烦，但我其实是想传达一个善意的提醒：你是不是忘关灯了？是不是开太多浪费电了？”
（翁昕煜还设计了另一种台灯，当你需要工作时，必须把手机塞到另一端，灯泡才会亮；只要拿起手机开始刷，它就低头罢工了。）
而记忆相框，如果很久不拿起它，里面的照片就会逐渐模糊，仿佛记忆在慢慢消散，但只要你再次抚摸它，照片又会慢慢清晰起来，记忆就重新被你的温度唤醒。 “就像良药苦口一样，它可以打一拳让你清醒，或者告诉你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比如对童年的怀念，比如对他人的关爱，还有环保问题等等。” （2015年，「良药苦口」系列在法兰克福Ambiente展览）
有些人看了他的作品后评价道：“有趣是有趣，但市场有多大呢？作为设计师，就不用考虑甲方的需求吗？”
但也有人反驳说：“他是在用产品设计来承装自己的观点而已，与其拿商品的实用性来要求，不如当成艺术创作来看。哲学和艺术，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其实往往是这个社会最珍贵的。” 从坟场到客厅
设计本身是否应该引发思考，这正是翁昕煜一直以来想探讨的。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爱“多管闲事”的设计师，经常想通过设计表达社会责任感， “在这个欲望飞速膨胀的时代，我们应该如何处理环境与我们的关系？人类不能总对自己说，一定会变好的，然后继续刷手机，无动于衷地等着未来。” 2019年参加米兰国际家具设计展时，他把废弃的摩拜单车，用翻斗车拖去了会场。当然，他不是把废单车直接拖过去，而是将它们先改造成了一系列家具和日常用品。 前年冬天翁昕煜回国时，发现满街都塞满了共享单车，废弃单车甚至堆成了庞大的坟场，这让他觉得非常荒诞。
在他看来，这本来是非常智能和环保的设计，然而因为资本对于市场的争夺，却导致了如此大的浪费。“作为社会的一员，我觉得很不开心，因为这个资源是大家共有的，它们也是在浪费我的资源。作为设计师，我也觉得很不开心，因为好的设计被资本滥用了。” 跟一位在摩拜单车工作的朋友沟通之后，他决定自己出资一个项目，用废弃的单车零件进行再创造，批判这种现象。 “设计虽然是个工具，但设计师可以是有态度的！” 和团队花了一两个月，他们研究了市面上最常见的几种共享单车。

“我们发现，自行车的前叉有一些小管道，是用来固定刹车线的，如果把它倒过来就可以固定电线，变成一盏优雅的落地灯。” 自行车的车架也意外地符合人体工学的曲线，只要找到合适的角度，它就能变成一张漂亮的躺椅。

自行车的车把则可以拼成茶几底座；
带logo的自行车加固肋，增加了PC材料配件后，就成了好用的桌面收纳器。

当他将这些家具装在翻斗车后面，拉进米兰家具展的游击展中，观众都非常感兴趣，忍不住要爬上去拍照。他的项目也被各类设计媒体广泛报道。 “说实话，一开始我是带着愤怒去做的，然而跟摩拜合作之后我发现，好吧，我们在绿色环保的意识，其实是相通的。欧洲虽然没有这种现象，但他们也觉得项目非常有意义。可惜听说摩拜被收购，以后这个品牌还不知道有没有。我这个项目，今后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有一个国际展，中国拿了大满贯 在参观世界各大设计博物馆时，翁昕煜经常发现，中国的明清家具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元素，为许多大师提供过灵感。“中国的古人有一种非常独特的、富有魅力的生活文化，所以这种美学思维也影响着很多人。”

而另一个令人尴尬的现象是，在国内逛商场时，但凡生意比较红火的用餐区，看起来就像另一种“设计博物馆”：几乎全球最经典的桌椅设计，在那里都能看到“同款”，甚至有很多原版都没开发过的版本。尽管在设计理念上，有些仿品的思路已经完全走偏了。

每年法兰克福消费品展期间，会有一个有趣的展览，叫做“Plagiarius”，专门展出各种山寨的仿品。“我们浏览它历年大奖得主，会发现中国是这个设计奖的最大赢家。从2015年开始，差不多每年一、二、三等奖里面，我们至少都会占两位，2019年我们还实现了大满贯。”

其实这几年，中国已经冒出了不少优秀的设计品牌和独立设计师，但在市场上，却有许多本土品牌要将自己包装成国外品牌，用外语logo和包装，甚至聘请外籍演员来扮演成自家的设计师，告诉大家什么是好的生活。 这常常让翁昕煜觉得很痛心，在他看来，“当这些品牌开满连锁店，赚得盆满钵满时，其实也就是中国设计师成长的机会被蚕食的时候。”
另外，现在的很多设计，在一定程度上，都变成了富人炫耀生活方式的工具，没有一定的经济能力，根本没办法去玩。我觉得设计师应该监督甚至是反对自己，不是所有的设计都要去接。 然而，市场经济的自由，个体是无权干涉的。一个人单枪匹马地设计，到底能带来多大改变呢？他不知道。 他也承认，自己是从设计师的私心来出发的，毕竟，如果中国品牌和消费者不认可中国设计师，不愿意冒市场风险的话，中国设计师是很难成长的。他只能尽量让大家通过他的作品，去看到他想做出什么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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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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