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常觉得历史本身就是一个牛编剧,动乱的年代,总能将一些能人异士,安排在同一个时代出生,并且互为宿敌,相互碰撞,间接导致社会不断改变和迭代。在完成了各自的使命后,这些角色又像约好一样,几乎同时告别这个世界,为后面即将出场的主角让路,开启新一轮的迭代。
历史重演,周而复始—门阀政治的衰落和终局
从朝廷南迁开始,到王敦反叛,再到苏峻反叛,门阀政治势力不断轮换,终于在成帝咸康年间,在各方的互相制约下,形成了稳定的结构。政局的核心人物王导、郗鉴、庾亮各自完成了历史使命,半年内相继死去,为新门阀的崛起让出了位置。
其中一个最大的受益者是桓温。恒温是谯郡龙亢桓荣的后代,从桓荣以下,五代显赫。但在汉魏之际,桓氏虽然仍为望族,但家世已经开始下滑。到第六代的时候,家族的桓范因为在司马懿与曹爽的斗争中站到了曹爽的一边,整个家族收到株连,后代或死或逃,隐姓埋名,一蹶不振。
到了第九代桓彝(Yi,桓温的爹),家族风波渐渐过去,作为曾经的名门,桓彝不甘心,随着朝廷过江,打算为司马睿的东晋朝廷做事。
但由于家族背景毕竟有污点,加上当时和司马家、琅琊王氏的交情不深,桓彝向上爬的道路是异常艰辛的。家族没落,身单影只,跟北漂青年没区别。好在桓彝并不是迂腐的知识分子,懂得这个社会游戏的玩法,玩得了清高,也接得地气。通过自己的方法,桓彝将为自己,也为儿子桓温的未来,打开上升的通道。
其中一个方法,是凭借社会名气,先成为大V,然后再流量变现,这招琅琊王氏很早就用过,不过当时屡试不爽。桓彝南渡之后,与昔日元康名仕交游频繁,名气大了之后,其中的八个人还弄了一个组合,称江左”八达“,赤裸裸对标魏末晋初的偶像团体”竹林七贤“。不过世移事异,经历过西晋末年的战乱,这些名仕过江后更加颓废,连玄学都不怎么玩儿,只是在使酒任性方面变本加厉,麻醉自己。从经历和气质来看,桓彝完全不一样,之所以一直混在“八达”不单飞,不过是为了多认识点人,随时找到上升的机会。在大V期间,桓彝尝尝借机巴结政治上炽手可热的王氏和庾氏。这种活动无疑是比较成功的,过江没几年,东晋建国以后,就成为名仕名臣。
但名气终归只是赚吆喝,喊麦再厉害也当不了县长,真正发挥重大作用的,是政治站队准,新政权里往上爬,“老子扛过枪”要比“鄙人是明星”实惠,政治立足,还是要靠事功。王敦叛乱,桓彝参与明帝密谋,平叛有功,功劳仅次于郗鉴。二人都以此为契机,进入较高的政治层次。随后虽然在苏峻之乱死节,但正好进一步扩大了家族影像。名气、事功聚在,为之后儿子桓温继王氏、庾氏诸族居位奠定了基础。
庾亮死后,永和年间,庾氏实力骤衰,凭借庾氏和司马氏的(桓温是成帝的妹夫)关系,桓温游移于各方势力之间,逐渐掌握了上游的荆州、梁州,最终继承了之前庾氏的势力范围,开始逐渐染指朝政,成为左右大局的权臣。
永和政局,是以中枢会稽王司马昱、殷浩为一方,以上游方镇桓温为另一方的相持。中枢集团基本上是一个名仕清谈集团,没有太多办事儿的能力,只能靠豫州、徐州的方镇势力支持,才能一定程度上防御上游桓温的威胁。而有了前辈们反叛失败的教训(王敦、苏峻),桓温也不敢贸然行动,观望中也在寻找机会除掉障碍,与朝廷的相持中保持主动地位。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体会,在商业谈判中,如果双方开始就核心问题进行周旋,往往会转嫁到另一个话题上,通过解决这个话题间接解决核心问题。比如在投资的时候,核心就是价格,但买方经常喜欢借项目其他方面的瑕疵趁机压低价格,而卖方也尽其所能解除买方的“疑虑”,不给砍价的机会。
在永和政局之时,双方的“另一个话题”就是北伐。拥兵自重,出兵征讨都是为了社稷,顺带脚不小心伤了谁,那都是为了国家,和篡权没有一丁点关系,千万不要多想哦。
永和五年,北方政权后赵皇帝真死了,北方混乱,东晋相持的双方借以自重的主要手段,都是抢夺北伐旗帜,企图在声势上压倒对方,巩固自己在江左的地位,扩大自己的影响。
对于朝廷来说,北伐是很被动的,赢了虽然保住声势,但折损了兵力。不出战或北伐失败又给恒桓以口实,只能小心应付。桓温则静观持重,以待朝廷疲惫。永和十年,桓温以殷浩北伐失败,废了殷浩,以此为契机,成为北伐主将,借助北伐的胜利,使自己的权利和威望步步上升。
但朝廷在豫州、徐州的方镇势力依旧是桓温心中的一根刺,为了彻底扫清进入中枢的最后障碍,只能再一次借助北伐的名义。桓温开始了第三次北伐,虽然解决了豫州、徐州问题,但代价很大,此役桓温打败,望实俱损,地位开始出现转折。
不过毕竟铲除了后顾之忧,对内桓温能够放心地进入中枢朝廷,染指朝政。之后桓温废了皇帝,立会稽王司马昱为简文帝,从此奠定了自己在朝廷牢固的权威地位,形成了“政由桓氏,祭则寡人”的权力格局。至于简文帝,不过是暂时的过渡,桓温最终的目标,是皇位。
在傀儡简文帝死前,军事、政治全部把持在桓温的手中,就在政治权利的阶梯即将走完最后几级的时候,历史又一次重演,门阀政治再一次发挥了作用,对于想要垄断市场不给对手留活路的人,必然会遇到拼死的抵抗。这次担当主角的,是陈郡谢氏和太原王氏。为了抢夺皇位的指定权,这些反抗的士族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凭借社会、政治影响,勉力抵抗,硬生生怼赢了桓温,扭转了形式。明明怎么看都不会输,却最终败给了社会舆论,桓温忧郁而终。而护驾有功的陈郡谢氏和太原王氏,必将得到政治补偿。
不出意外的话,陈郡谢氏和太原王氏的政治道路应该和之前的各士族类似,势力快速壮大,达到顶峰,然后企图吞并市场,再被新的士族反抗和替代。但此时内部和外部的环境都发生了变化,门阀士族政治形态显现出凋零的迹象。
内部环境方面,孝武帝继位后,利用士族门阀人才断层的空档期,逐渐壮大皇权力量,扶植兄弟会稽王司马道子进入中枢,与谢氏的核心人物谢安抗衡,并开始夺回主控权。外部环境方面,则发生了著名的淝水之战。
战役是在陈郡谢氏为州将的豫州进行,东晋的指挥者是谢安,主力军则是侄子谢玄所组成的北府兵。淝水之战与谢氏的的关系如此密切,但战后朝廷却久不封赏,显示出司马家与谢家的矛盾。加上谗言迭起,谢安越来越不安,最后主动交出手上权力,自请出镇广陵,退出了斗争。随后,侄子谢玄也由于北伐失利,退守会稽,谢氏自此越过了发展的顶点。
至于太原王氏,由于淝水之战后司马皇室力图振兴皇权和相权,太原王氏作为当政的士族,已经没有兵权和足为时局重心的人物,因此只能依附于而非超越于皇权,可以说,太原王氏居位的门阀政治,实际上是回归皇权政治的过渡的一步,是东晋严格意义的门阀政治的终场。可惜司马氏并未能抓住机会重振朝纲,紧接着就陷入皇权和相权相争的内斗局面,司马氏的东晋政权也随之彻底败落。随后北府出身的刘裕结束了晋祚,正式开启了南朝格局,门阀政治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正式结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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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意义,才是生活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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