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呗

  开元713年,历经五胡乱华,隋杨暴政的中原华夏终于迎来了一个崭新的盛世。万邦来仪,国治民享,大一统的气魄孕育出璀璨的文化明珠和瑰丽的动人传说。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倾城之美伴随着人民海纳百川的成熟审美应运而生。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入君王侧。西方传说中阿芙洛狄忒戏剧化地诞生于爱琴海的泡沫中,无独有偶,东方历史中三千宠爱系一身的太真妃自缢于马嵬坡。《新唐书》记载天宝十四年逃难蜀中的玄宗为求自保不得已赐死了禁军口中的“祸国红颜”杨贵妃,从此,天人两隔,思念成疾。这一说法作为正史千百年来深入人心。然而日本作家梦忱貘却颠覆性否决了自古以来各式各样的野史与传闻,她没有自缢,更不曾东渡,甚至连“在天愿作比翼鸟”的佳话都是诗人的意淫。《妖猫传》中的杨玉环,粉雕玉琢的皮囊下隐藏着难以言说的孤独。电影拍摄中,陈凯歌为还原这一繁华与精神都极为绚烂的极盛之世传奇花费六年时间搭建了摄影基地“长安城”。声名远播的倭国法师与风流倜傥的唐朝诗人按图索骥,穿梭于长安的锦绣花丛中,红砖绿瓦间。这是一个完成度极高的大唐,这是一位仅靠回眸盻赖便惹得少年白龙生死相守的贵妃。

 

    贵妃就是盛唐,她的美象征了一个恢弘大气时代,盛唐海纳百川的雍容系于一身,眼波流转欲说还休又意蕴无穷,大爱无疆无上密,含情凝涕欲语迟,只见她香囊解罗带轻分,柔柔寸肠,盈盈粉泪,寥寥数语便对少年心中的自尊心领神会,所有细节无一不深深打动着我。陈凯歌喜欢让美人荡秋千,大明宫中,摇曳如蝶,长安众人,无不望之而喟叹。极乐之宴,白鹤少年,意气风发,舞兮醉兮,偶遇贵妃,宿命轮回;极乐之宴,诗仙太白,力士脱靴,恃才傲物,灵感迸发,挥毫泼墨;极乐之宴,倭国使臣,慕名而来,惊鸿一瞥,心向往之,难诉衷肠。“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看似描绘美人,实则讴歌盛唐。也许李白是如同《石头记》里秦可卿一般的存在,在烈火烹油,鲜花卓锦的时候预感到盛极而衰,大厦将倾的先知。贵妃芳华陨落,盛唐前进的步伐也戛然而止。 然后滑向无尽的深渊。

  玄宗的爱,象征着坐拥盛世的豪情,因而极度宽容,又热衷炫耀。阿部的爱,象征着海内四邻,对这灿烂夺目的文明顶峰的向往与崇拜。白龙的爱,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大唐子民,对着朝气蓬勃无限希望的时代的憧憬。

“真正的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于是乐天梦断,信仰崩塌,当浪漫爱情实为弥天大谎,当阴谋论赤裸呈现,无法想象温泉水滑洗凝脂的冰肌玉骨在棺材里经历了怎样暗无天日地无望挣扎,最终千疮百孔。黛玉作为古典悲剧的主人公尚且“玉带林中挂”,洁来还洁去,而贵妃却死于阴谋构陷,她何曾祸国殃民,哪里擅权弄政,却要担污名而死。聪慧如玉奴,成全爱人的背叛与私心,她没有声嘶力竭,甚至没有丝毫的反抗,微微垂头,却让我体会到温情、哀婉、悲凉、心死。

 

  如此悲苦,是我最不能接受的。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贵妃与白龙,生不能同裘寝死同穴。

  电影最后,诗人最终一字未改,同样的诗篇,只是换了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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