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敌人坐上“土飞机”，中国军队的坑道爆破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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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咸丰三年（1853年）3月19日凌晨，一连串巨响打破了黑夜的静谧。夹杂着黑火药的漫天烟尘和从天而落的残肢断臂，南京城西北角仪凤门十米高的城墙被炸开了一个百余米宽的大口子。与此同时，城外杀声四起，无数头扎红巾、挥舞刀枪的太平军冲进了城内。
这是清朝史料中对太平军运用坑道爆破攻取南京城的真实描绘。

▲太平军攻破南京城
自古以来，坚不可摧的城墙足以让任何强悍的军队一筹莫展，攻城一方若没有死尸枕藉、血流漂橹的心理承受力，断然不敢贸然攻城。所以兵圣孙武早就说过“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己”的至理名言。
不过，随着炸药的普及，在中国大地上出现了“穴地攻城”，近百年来让无数守城者在不知不觉中坐上了“土飞机”，可谓战场奇观。
掀翻巨城，如揭片纸
从目前可知的史料来看，最早用火药炸城墙的是明末李自成的闯军，他们在第二次攻打开封时曾经试图通过“挖墙脚、埋炸药”的方式轰塌城墙。但这一尝试失败了，城墙没受多大损失，闯军倒折了不少人马。由此可见，玩炸药是个技术活，不专业千万不能乱来。
太平军和闯军不一样的是，他们有一支专业的工兵部队——“土营”，其中的战士都是熟悉爆破技术的两广、湖湘一带矿工。他们发挥技术专长，发明了威力惊人的“穴地攻城”法，也就是把坑道挖到城墙底下，填埋炸药后起爆，其结果是“掀翻巨城，如揭片纸”。固若金汤的武昌、南京城墙都在一声声巨响中土崩瓦解。

太平军起初多利用靠近城墙的空闲民房就地爆破，清军就采取坚壁清野来应对。于是太平军就开始借助土丘、树林等地形隐蔽物秘密挖掘坑道，在挖的同时加装支柱增加承重以免塌方。等到坑道挖成，土营就用柜子甚至棺材盛装大量火药运到城墙底下，再根据所需长度设好引线，最后在安全距离外实施远距引爆。
针对坑道单线挖掘容易遭到敌方封堵破坏的新情况，太平军后来改用双向叠加的连环爆破法，即在不同方位埋雷击发，或在同一地点实施上下层连环爆破，上层先行爆破轰开缺口，等到守军赶来封堵时再引燃下层地雷，从而有效杀伤敌方有生力量。
清军对此又恨又怕，大骂“地道之计殊恶”，却又无可奈何。

棺材装火药，红军攻城的终极杀手锏
1931年10月，红军独立三师围攻困守新陂土围子的一个“自卫团”。土围子是用石灰、糯米和砂石夯筑而成，相当坚固，没有像样的火力难以攻破。经过集思广益之后，独立三师花了两天时间挖了一条地道直达土围子墙根下，然后用棺材装满火药埋进去。

虽说黑火药的威力远不如TNT，但炸塌土围子还是足够的。红军迅速全歼了守敌，敌团长也被当场击毙。
打土围子只是小试身手，更大的考验是攻打城池。1931年10月下旬，红5军、红8军联合包围会昌城，这是红军首次对坚固城墙发起攻击。
会昌城墙高大厚实，自古以来就有“铁打会昌”之称。红军研究攻城计划，爬梯子强攻伤亡太大，围城时间太久，两者都不可取。此时，独立三师打下新陂的捷报传来，官兵们得到启发，决心有样学样。于是，红军在城南同时掘开6条坑道，还从红一军团调来一个工兵连增加人手。
工兵连的大多数战士都曾在安源煤矿当过矿工，挖坑道十分拿手。虽然有两条坑道被破坏，还有两条被水淹，但仍有两条坑道最终挖到了城墙底下。10月25日早晨，工兵连把火药装进三口当地老百姓捐献的棺材里，点燃导火线后，会昌城西南角的炮楼在一声巨响声中没了踪影，城墙被炸开3、4丈宽的口子。红军一鼓而下，全歼守敌，光俘虏就抓了700人。

在这之后，坑道爆破成了红军的常用战法，在攻打寻乌、沙县等一系列战斗中发挥出了重大作用，而且规模越来越大。例如在攻打沙县时，红军花了10天时间挖坑道，用了3500公斤黑火药才炸塌了城墙。
不过，坑道爆破也是一种相当危险的战术，对于等待爆破后第一波发起冲击的突击队来说，更是九死一生。例如红军在攻打赣州时，就因为突击队距离爆炸点过近而遭到重大伤亡（仅剩4人），导致攻城最终失利。
让鬼子坐上“土飞机”
到了抗日战争期间，敌后抗日军民使用坑道爆破的次数不多，但在攻打城墙和炮楼时也发挥出了威力，让日伪军尝到了“土飞机”的厉害。
百团大战期间，八路军129师386旅在进攻榆社时遭到守敌据城顽抗。旅长陈赓指挥部队3次强攻不能成功，于是改用坑道爆破，炸开缺口后全歼守敌，缴获各种火炮12门、轻重机枪17挺，可谓战果丰硕。
▲129师在战斗中
素爱冒险的美国记者哈里森·福尔曼1944年如愿进入敌后根据地，亲眼目睹了八路军是如何攻打炮楼的。八路军用6个小时挖掘了两条坑道，利用指南针把握方向，挖到了指定地点后放置炸药包，然后点燃导火索。福尔曼在回忆录中写道：“我们把他们炸上了天。”
▲抗日军民攻下日军炮楼
整个抗日战争中最大规模，也是最成功的坑道爆破，无疑就是中国远征军血战松山。
松山战役，是《我的团长我的团》最后一集“南天门战役”的历史原型。在电视剧中，远征军依靠坑道渗透到山顶主堡。不过现实中，远征军前期打法是和龙文章与虞啸卿在沙盘推演的大致相似。
▲《我的团长》最经典的沙盘推演一集
其实就是还原了现实中的松山战役
当时，美军用飞机和重炮把松山轰了两个月，但主峰上的日军堡垒始终没有受到大的损坏。远征军部队曾经四次攻上顶峰，终不能立足，整个松山战役，死守的1000多名日军，整整杀伤了7000多名中国士兵。
第8军军长何绍周紧急开会商讨战术，做出了松山战役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那就是用“坑道爆破法”炸毁日军主峰堡垒。
▲松山顶部的日军堡垒

美国人对此强烈反对，他们认为挖坑道是一个需要精确计算和专业仪器的工作，而中国远征军多是白丁农民，没有受过任何专业的工程训练，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样高精度的任务。

▲中国远征军进攻松山
经过近两个星期的昼夜挖掘，工兵们终于把坑道挖到了日军堡垒下方。在美军顾问团的协调下，3吨美制TNT炸药被空运到云南机场，再经汽车运到惠通桥，由士兵背到松山安放在日军主堡地下。

8月20日9时15分，何绍周通过电话下令“起爆”。随着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松山主峰冒起了一两百米高的烟柱，主阵地被掀了个底朝天，鬼子们非死即昏。

▲松山顶日军阵地爆炸

中国远征军冲上去夺取松山子高地，并击退两次敌偷袭。其中21日误传丢失子高地，实际上自20日9点半起，荣3团1营2连、7连以及8连高建国排长所率18名士兵已经攻上子高地，并一直坚守子高地两昼夜，后来才与增援哪部队汇合。——我的团长原型可能也部分来自于此。
挖两条坑道，装两万斤炸药
1948年以后，解放战争的作战模式开始由运动战向阵地战转变。对于拥有炮兵纵队的东野、华野来说，可以用充足的炮弹砸开城墙，但对于那些重武器不足的部队来说，重拾坑道爆破的老战法就成了不二选择。
▲徐向前
徐向前领导的太岳军区部队是由地方部队升级成野战军的，装备自然好不到哪去。但他们承担的任务却相当艰巨，打的都是啃硬骨头的攻坚战。
1947年底攻打运城时，攻城部队2纵（西野部队）和8纵一开始采取云梯攻城，激战两天未能成功，纵队首长王震和王新亭决定让有着坑道爆破经验的23旅去炸开城墙。旅长黄定基亲自指挥部队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挖好坑道，用3000公斤炸药轰塌了城墙，一举奠定胜局。
有了运城战役的经验，太岳军区部队很快就在临汾战役中把坑道爆破发挥到极致。
▲解放军向临汾城发起进攻
临汾战役从3月10日打响，东关是主要突破口。13纵38旅在进攻时过份依赖炮兵，试图用4门野炮轰开突破口，结果炮击1小时只炸开1个宽20米的缺口，导致突击队因拥挤混乱而登城失败。
38旅改以坑道爆破为主要手段，好不容易将一条坑道挖至城墙下，结果忙中出错，忘了把雷管插入药室，导致炸药未能全部爆炸。突击队在登城时又遭到了己方炮兵的误伤，现场一片混乱，攻城战斗完全失利。
第一次攻城失败后，徐向前指出：“坑道爆破是当前开阔步兵突破口的主要手段，炮兵受技术条件及弹药限制，当前不担任主要开口任务。”4月10日，23旅挖的3条坑道同时爆破成功，总算是炸开了东关城墙。

固守临汾主城的国民党守军吸取东关失守的教训，进行以挖掘防御地道和实施爆破为主的反坑道作战，导致解放军挖的大部分坑道被破坏。
经过坑道专业队和地面保护部队的斗争，23旅的两条破城坑道于5月15日分别抵达汽车北门西面和火车头阵地西面的城根，17日两条坑道完成装药，1条装黑色炸药6200公斤，1条装黄色炸药3000公斤。
17日19时，两条坑道一起爆炸成功，把临汾城墙南北两面炸开两个近40米的缺口。23旅和24 旅乘爆破烟雾发起冲击。当夜24时战斗基本结束，苦战72天的临汾城总算是打下来了。23旅由此而获得了“临汾旅”的称号。

坑道爆破尽管威力巨大，但费时费工，使用的前提是掌握战场控制权，且不用顾忌敌军援兵。所以在相对独立的山西战场上，这种战法大有用武之地。随着炮兵火力的不断加强，以往坚若磐石的城墙已挡不住我军进攻的锋芒，“穴地攻城”这一沿用百年的古老的战法也就理所当然地退出历史舞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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