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抗疫：阶段性成功还是面临更大危机？

▲2020年6月3日，卢旺达首都基加利公交总站，乘客保持安全社交距离排队购票。当前，该国政府已经批准恢复境内大部分省际交通和摩托车客运。新华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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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界普遍预测的“大暴发”并未到来，非洲的新冠肺炎疫情还呈现低速传播和低死亡率的“双低”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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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裴岩

责任编辑 | 于冬

新冠肺炎疫情正在全球呈加速传播趋势，超过13亿人口的非洲一直是全球担忧的焦点。
“现在仍是非洲抗疫的早期阶段，结束非洲大流行病疫情对于全世界战胜疫情至关重要。”2020年5月24日，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表示，非洲是全球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战的“短板”和关键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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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测中的“大暴发”迟迟未来

新冠疫情暴发以来，非洲一直坐在“火药桶”上，各种令人不安的预测不绝于耳。
3月初，英国帝国理工学院通过计算机模型预测说，可能有300万非洲人死于新冠肺炎。5月15日，世卫组织多名科学家在《BMJ全球卫生》期刊撰文称，一年之内可能会有2.5亿非洲人感染新冠肺炎，死亡人数在15万至19万人之间。
“非洲（疫情）才刚刚开始。”世卫组织突发卫生事件规划部执行主任迈克尔·瑞安(Michael J Ryan)也不无担忧地表示，未来三到六个月内，非洲可能会出现1000万例新冠肺炎感染者。
对于新冠肺炎的科学、政策和公共讨论中，流行病学模型总是幽灵般地闪现：一些科学家依据模型评估疫情走向，政府依靠模型制定防疫政策、评估政策得失，公众则时常为庞大的预测数字所震惊。
在非洲，外界普遍预测的“大暴发”迟迟未来。
“到目前为止，非洲没有大规模暴发新冠肺炎疫情，是全球受疫情影响最小的地区。”5月25日“非洲日”当天，世界卫生组织（WHO）总干事谭德塞乐观地表示。
新冠病毒在非洲大陆的传播速度相对缓慢。2月14日，埃及确诊非洲第一个新冠肺炎病例，但并没有大规模暴发。
据非洲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统计，截至北京时间2020年6月3日20时，非洲累计报告新冠确诊病例158318例，累计死亡4508例。根据世卫组织的数据计算，非洲所报告病例仅占全球的1.5%，死亡病例则不及全球的0.1%。
相比之下，美洲和欧洲的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均突破两百万例，死亡率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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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死亡率之谜

非洲的医疗体系很脆弱，但它的新冠肺炎死亡率明显低于世界平均水平。
“我们的死亡率其实并不高。”南非西开普省长温迪说。2020年5月14日，约翰内斯堡市长马库博在工作汇报中写道：高康复低死亡是我们的目标。
南非是非洲疫情最严重的国家，大约占非洲新冠肺炎总确诊人数的四分之一。据南非卫生部公布的统计数据，该国新冠肺炎死亡率为1.9%，而美国、英国、瑞典等医疗强国则接近14%。
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非洲的新冠肺炎疫情尚处于早期阶段，多数感染者都是社会生活中更为活跃的年轻人，进入“社区传播”阶段后，非洲的新冠肺炎死亡率可能会升高。
“由于非洲人长期接触各种微生物、病毒，还享有较高的疫苗接种覆盖率，尤其是针对结核病的BCG疫苗，因而产生交叉免疫。”英国作家、记者兼律师阿夫鲁·赫希（Avlu Hirsch）还撰文说。
不过，他可能忽略了这些疾病还可能带来并发症，进而加重新冠肺炎感染者的病情。目前，所谓“非洲免疫论”并未得到科学证实。但长期与疟疾、肺结核、艾滋病、埃博拉等传染病做斗争，的确为非洲国家积累了更丰富的抗疫经验。
从欧美国家统计数据来看，60岁以上老年群体的死亡率更高，不少老人还患有心脏病、糖尿病等各种基础病。因此，“更年轻的非洲”被认为是当地死亡率较低的主要原因。
“有许多因素对非洲的新冠肺炎疫情产生影响，比如更年轻的人口结构。”非洲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约翰·恩肯加松(John Nkengasong)透露，60%的非洲人口不足25岁，70%的人口年龄不满30岁。
2019年2月，美国比尔及梅林达--盖茨基金会发布的《全球人口年龄大调查》表明，非洲人的平均年龄只有18岁，而亚洲为31岁、北美洲为35岁、欧洲为4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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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富国更快采取“遏制”措施

“大多数非洲国家，比那些世界富裕国家更早地实施了遏制措施。”2020年5月25日，世界卫生组织的视频新闻发布会上，谭德塞还赞扬了非洲的社交隔离政策。
2020年1月，塞内加尔第一个关闭了边界，并启动新冠病毒跟踪计划。4月初，这个1600万人口的国家只出现30例死亡病例。截至4月底，有42个非洲国家实施了封锁，多数国家的封锁期限超过21天。
“第一例（新冠肺炎）病例出现5天后，科特迪瓦果断关闭校园和边境，更是在一周后实施宵禁。”世卫组织非洲紧急行动负责人米歇尔·姚（Michel Yao）说，法国则在境内首例确诊病例出现52天后，才采取一定的封锁措施。
当时，法国境内已有4500人感染新冠病毒。
新冠肺炎疫情在非洲局部暴发时，也跟其它地区一样来势汹汹。4月26日，非洲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发布数据，非洲确诊病例突破3万例，一周内激增47%。外界普遍担忧，“火药桶”要暴发了。
非洲还是成功遏制住了那一波疫情。英国作家、记者兼律师阿夫鲁·赫希质疑，“世界为何忽视了非洲抗疫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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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疫情”？

一些欧美学者并不承认非洲抗疫的进展。
“与埃博拉有明显症状不同，这个（新冠）病毒会在人们未知未觉的情况下快速传播。”英国雷丁大学病毒学家艾德华兹（Al Edwards）说。
他还提出质疑，许多非洲人可能已经感染新冠病毒，“只是不知情而已，实际感染数字令人担忧”，非洲可能已面临“无声的疫情”。欧美学者普遍认为，非洲的全球化程度较低，大规模的传播迟早会到来。
“非洲的检测能力仍待加强，有些病例可能会被遗漏。”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稍早前也表示，“数字并不能反映非洲疫情的全貌。”
“如果没有检测，就找不到病例。”非洲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约翰·恩肯加松也一直强调筛检的重要性，“多检多得，少检少得，不检不得。”
当前，多数非洲国家普遍缺乏大规模检测能力，无法做到“应检尽检”。截至2020年4月20日，非洲各国进行了41.8万次检测，平均每百万人口中仅有325人接受检测。拥有2.01亿人口的尼日利亚是非洲第一人口大国，它的检测率为每百万人60例。
这远低于欧美国家的新冠病毒检测量。同期，意大利每百万人口中有1.2万人接受了检测，是非洲的37倍，美国每天的检测量则超过15万人次。
南非是非洲检测量最高的国家。截至5月30日，该国进行了大约65.5万人次检测，发现新冠肺炎感染者27403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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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体系面临严峻考验

有着5600多万人口的南非，是非洲最富裕、全球化程度最高的国家，在新冠肺炎疫情中也首当其冲。
2020年3月5日，夸祖鲁-纳塔尔省确诊南非首例新冠肺炎病例，一名38岁的男子随团在意大利旅游时感染。
截至北京时间6月4日12时，南非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已突破3.75万人。作为医疗体系最完整、最丰富、最先进的非洲国家，南非已出现医疗挤兑、院内感染、医护体系局部瘫痪现象。
在南非第二大城市开普敦的部分地区，平均每两百人中就有一人感染新冠病毒，“院内感染”还造成当地多家医院临时停业。
自5月22日以来，首都约翰内斯堡的三家医院还出现医护人员罢工事件，导致医院乱作一团：患者无法服药，甚至连三餐都吃不上，只能饥肠辘辘地躺在病床上。
“重症监护病房（ICU）早就满了，直到有人去世才能得到床位，也没有机会使用呼吸机。”南非新冠肺炎医疗专家组组长希塔尔·希拉莱对当地媒体表示，医院普遍面临着护士短缺的局面。
根据南非卫生部2019年12月的数据，该国大约有4000张重症监护病床床位。如今，还需要2.5万到4万张重症监护病床。
为应对疫情高峰的来临，南非政府正加紧改造医院、培训医护人员、自行设计制造呼吸机。2020年5月20日，南非各家医院的普通病床数已增加到12.5万张。
一家名为Transnet的国有物流公司还推出“健康列车”，一列拥有19节车厢的列车可提供新冠病毒检测，以及牙医、眼科等医疗保健服务，每天可接待1500人。
南非政府还从古巴请来217人的医疗队。不过，这一度引起当地部分医生的不满，他们指责古巴医生“抢饭碗”。
非洲头号经济强国南非尚且如此，其它国家的抗疫更是艰难。
“非洲大陆的未来，取决于如何得到医疗和防护物资。”非洲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约翰·恩肯加松表示。
据世界银行统计，非洲人口占全球的17%，但卫生支出却不足全球的2%，人均健康支出仅12美元。
普遍的财政困境导致医疗资源供给不足。在非洲，平均每万人中只有两名医生，43个非洲贫穷国家的重症监护病房加起来不足5000张，即平均每百万人5张，远低于欧洲每百万人4000张的水平。
在抢救危重病人过程中，呼吸机几乎等同于生命。但是，五十多个非洲国家的呼吸机加起来不足两千台，至少有10个国家的呼吸机数量为零。
据联合国相关机构预计，非洲至少需要7400万份检测试剂盒和3万台呼吸机，94%的药品还依赖进口。
为了提高成员国与欧美发达国家在国际医疗市场上的采购竞争力，非洲联盟已设立采购平台统一采购医疗物资。2020年3月23日，在总统拉马福萨的支持下，南非政府设立了“团结基金”，免费向25万个贫困家庭派发食品。
在艰难的抗疫过程中，非洲国家正在加强应对措施。塞内加尔研发出1美元“检测包”，大约10分钟就可在唾液中检测出抗原或抗体结果。相比之下，英国此类检测成本为250英镑（约合314美元）。
非洲民众也积极改变不利于抗疫的社会习惯。在科特迪瓦，当地人放弃了法国殖民者遗留下来的“拥抱贴面礼”；在发生多起葬礼聚集性传播后，南非等国的民众改变了吻别死者遗体的传统葬礼习俗。
正在与病毒“贴身肉搏”的非洲，也得到国际社会的抗疫补缺。据世界银行估计，非洲大约需要1180亿美元的专项抗疫资金。5月底，非洲已得到国际社会650亿美元援助的承诺。
“为支持非洲国家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应有关国家邀请，中方已向非洲11个国家派出148人次的抗疫医疗专家组。”中国外交部发言人6月2日表示，中方还向非洲各国捐赠了口罩、防护服、防护面罩、检测试剂和呼吸机等大批医疗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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