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散后重组，他们的专辑瞬间售罄

本文中部分文字来自公众号“南窗文化生活”

6 月 19 日，一个名为“寸铁”的乐队，发行了他们的首张专辑：《近人可读》。

如果你只对那些街知巷闻的大众化流行音乐感兴趣，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寸铁的名字，甚至不愿意在流媒体 APP 上按下试听键。
但实际上，有一部分歌迷，望穿秋水，一直在等待他们的新作品。
《近人可读》在网易云上线后，朋友圈即刻被刷屏：

伴随着极高的讨论度，“寸铁 近人可读”登上了微博热搜榜：


定价 250 元的实体专辑，光速售罄，深夜补货两次，依旧一专难求：


目前，有不少人以高额溢价转卖这张专辑：
（不过，根据乐队主唱刘涛在朋友圈发布的信息，这张唱片会不断补货，一时抢不到，可以静候，没必要惯着那些利字当头、一买到唱片就急着转手的“乐迷”）

PS：乐队主唱原名为刘弢（读音通“涛”），但因为把他写作“刘涛”的人太多，他也默认了这个称呼。在《近人可读》的文案和各种官方稿件中，均以“刘涛”为名。因此，本文中提及主唱时，也将使用“刘涛”这个名字。

寸铁的魅力，究竟从何而来？

01
要聊“寸铁”，得先唠唠“腰”。

1998 年 12 月 6 日，云南昭通，腰乐队正式成立。
乐队的成员们并非专职音乐人，吉他手和鼓手在医院工作，主唱就职于烟厂，贝斯手则是个体户。

他们从事着最普通的工作，甚至都和音乐相去甚远，却无意缔造了一个乐队的传奇。
“我们为底层的人民写歌，但现在看来，只有先锋才听我们。
很多人觉得我们很神秘，甚至还说我们时云南最好的什么的，我们却不这么认为，云南没有摇滚，我们是云南的怪胎，一切都靠直觉。”
《我们究竟应该面对谁去歌唱》——腰乐队以此命名他们在2005年推出的首张正式专辑。 整张专“悲壮”和“疯狂”的特质显露无疑。
你能感觉到一股生猛的气息贯穿专辑，《紧张》的氛围让人心烦意乱，《民族》的女声和笛声穿破耳膜，Joy Division风格的《致敬》又带来一份意料之外的惊喜……

05 年 8 月 26 日，超级女声总决赛当晚，腰在老家云南昭通的一间 200 人的酒吧里，组织了专辑的首发演出，或许是他们多年来最纯净的一次表演。 他们后来回忆，乐队 5 个人基本用坐姿完成了整场演出，演奏得以稳妥地进行，人们没有像以往的喊叫和蹦跳，在过程中观察到少数人认真聆听的表情……
腰不喜欢喧闹，身处偏远小城的纯净让他们从不入流，底层人民的身份代表着更广阔的接触面，更能把中国地缘区域的种种魔幻现实表达出来。
02
直到北京举办奥运的 2008 年，刘涛才辞去在烟厂值班室的工作，离开了那个在深夜里一点点挤出歌词的地方。
彼时，第二张专辑的制作陷入瓶颈期，吉他手曹丹平也萌生退意，杨绍昆此时作为键盘加入了乐队。
那段时间，按刘涛的描述，显得颇为“佛系”：
“于是绍昆跟人一起搞棚，自己装修敲钉锯板，我在同一条街跟人混事，娱乐场所三教九流，凑合着春风得意；
白天音乐人闷在棚里折腾自己，抽烟喝饮料也摆布编曲，晚间我趁隔壁生意打烊前来到窄得像过道的录音室，有成果了就录它一曲，总总抑郁多过欣喜……” 慢工出细活，08 年 1 月 28 日，腰的第二张专辑《他们说忘了摇滚有问题》终于与听众见面。
这张专辑可以说是他们的突破之作：《公路之光》旋律娓娓动听，《K男抒情曲》温柔又奇异，《今夜还吹着风》一响起，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几个大男人喝醉酒后，光着膀子勾肩搭背在马路上边走边嘶吼的画面……

杨绍昆对这张专辑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更专业、严谨的他在编曲上着力，和声、钢琴、人声采样，都使得此专的旋律更为丰富和动听。
刘涛的词也有所改变，把疑问与反思描绘成一幅幅具体景象，不避讳谈社会、政治的他在《世界呢分钟》中一针见血地写出：
“我依然认为，草根不是民主，草根是庸俗，很庸俗，说白了就是网民，网民当然是国民，无耻爱热闹。”

点击此处试听腰乐队《世界呢分钟》

南都周刊也对这张专辑作出了评价：
“从阴冷诡异的朋克愤怒，到现在新专辑的丰满生动甚至一点点音乐表面的温情，腰乐队似乎一直在摸索着表述这个世界的恰当方式……
在那些钢琴的流淌和灵动的旋律间，却是内里与之相谬万里的悲壮、鞭笞以及苦楚……张力，强大的张力。”

评价高了，受众广了，专辑仍备受冷落。自费制作 1000 张，仅 80 元的价格，《他们说忘了摇滚有问题》，依然卖了五年才卖光，放专辑的箱子，在五条人乐队的阿茂屋子里，堆了不止一年。
那时候的腰，想象不到“独立”“乐队”会在数年之后崛起，翻转为能够与“通俗”“主流”相抗衡的一股浪潮。
03
2009 年 10 月 10 日，腰整理收录乐队成立以来未发行的作品小样 14 首，发布了一张叫《明日小城》的专辑。

“突然就过掉了一整个十年，从头到尾这几个人，今天都已经分头在各异的境况下过活；某天想想，倒也值得哭笑。所以回收一下，做个留念。”

《明日小城》多数录制于 2004 年，初听会让人联想到舌头乐队。
稀奇古怪的歌名、模糊不清的人声、粗糙的音轨声效，像涉世未深的高中生鼓捣出来的实验性作品，又透露出一种真实、珍贵的音乐态度。
因《相见恨晚》喜欢上他们的人再往回听此专，十有八九会眉头一紧并按下暂停键。这些作品风格可谓是大相径庭：生猛、冷峻、坚硬，甚至带有点邪恶。
也印证了那句：腰不适合任何一支时髦的耳朵。 在同时代的大部分摇滚乐队变得越来越重复和流行时，这些来自“小城”的歌伴随着吉他的失真、不规律的鼓点发出嚎叫，深深刺痛听众的耳朵，听得人呼吸不畅。
刘涛自己评价说：
“这一张，实际有特点三如下：不正式、过时、很难听。与其说成唱片，另不如称玩意更妥当。”
而正式、好听的专辑，倒是在一年多以前就发行了出来。
04
2014 年，腰乐队发行解散前的最后一张《相见恨晚》。


专辑封面上，黑白竖线条纹冲击着整个视觉空间，银灰色的英文字母闪烁其中，看几秒钟便叫人发晕。
仔细辨认可看出写的是：“BETTER LATE THAN NEVER”，一眼望去颇具迷幻色彩。 “远山笑你 滚滚去，我会稳住我自己”
“人生来不着边际的烂塘，你像不切实际的春水”
“热风从无语你的嘴角，淡忘了全部说明的必要”……
这是《相见恨晚》里部分歌曲的歌词。如果你是第一次听他们，多半会觉得甜蜜甚至浮华。
饱满的吉他声、跳动的键盘声结合钢琴、贝斯、鼓……共同构成紧凑又丰富的编曲。再配上刘涛略带沙哑的声音、充满隐喻的歌词，感官完全被带入一个个诗意的世界。
专辑以 168 元一张的价格，十天就卖出 600 张，网上关于他们的讨论也前所未有地增加。

这是一个小小的奇迹，毕竟之前“腰”这个名字，从没有在大众视野中出现过。 名人效应也推波助澜。某南京市民不吝喜爱，直呼“把所有的赞美都献给他们“，翻唱歌曲并邀其参加自己演出，不过被回绝。

专辑发布不久，腰乐队宣布解散，留下的影像资料寥寥无几。
对于为何不多参加演出的疑问，刘涛解释说：
“现场表演是音乐（或者尤指摇滚乐）的生命力所在，而让音乐得以真的活下来的，很遗憾，全部都是唱片。
但录音室不太用与外在关系产生交集的自在感，的确非常迁就我的惰性，于我的伙伴绍昆也大概如此，所以演出的概念被合理地淡化。”
稀有的现场，不再发售的唱片，为这个乐队的过往又增添一层神秘。
05
2017 年 9 月 18 日晚，杭州酒球会现场，
重组后的腰乐队改名寸铁，迎来了三位新成员：洪宇、胡尚红、贺正超。他们随着腰乐队的两位核心成员（主唱刘涛、键盘杨绍昆），演奏着腰乐队时期的《一个短篇》《硬汉》等歌曲。
刘涛似乎有点局促和不适应，每唱一首歌都喝口水，便不再说别的话。
他和他的乐队正在这里进行最后一场演出，后面屏幕上只有八个大字：
寸铁演腰，下不为例。
《晚春》唱罢，刘涛一摆手：“没啦”。
没有听从台下观众的安可声，就这么突然地结束了演出，结束了关于腰的一切。

事后刘涛在他的博客里写道：
“我们总归互相看到了一次对方，于他人口中一种情结的交代完毕……
什么都要过去和开始，有很多人终于见过和终生没有见过，但只要心里想着，就两种都好。
再见。”
一场“下不为例”的演出结束，腰乐队也真的与我们说再见了。
06
这场演出过后三年，我们终于等到寸铁发行专辑。
点此试听：寸铁《若你心年轻》

早期作品中的炽热、狂躁与直接，渐次消弭。
取而代之的，是历经岁月洗练的沉静、成熟，是千帆已过的温柔。
一整张专辑停下来，你仿佛看到一个中年人捧着保温杯，坐在摇椅上看夕阳。
红日随着苍凉的歌声落下，荡起一整片回忆的涟漪。

原来，二十多年，如大梦一场。

这张专辑的气质，似乎与主唱刘涛的生活状态是相合的——步入中年的他，已婚，育有一女，平日里，就爱做饭、吃喝、看看电影电视，偶尔练琴，清闲得很。

腰乐队解散时，不少媒体找上门来。有拍纪录片的、有要颁作词奖的，有邀请为电影配乐的，还有想出资再版专辑的……

刘涛一一回绝，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这世界铭记、会不会大红大紫，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唱发自内心的歌，足矣。

从“腰”到“寸铁”，人员有所变动，但他们面对音乐时朴实、恳切、有条不紊的姿态，未曾改变，足见其心之纯。

我想，这也是很多人爱他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