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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姗姗来迟
清晨，恐怖敛迹，黑影已经消逝，小小的灌木丛被朝霞照耀得亮堂堂的。巢边有鸟语啁啾，噪成一片。它们好像在互相祝贺，喜气重逢，大家开始唱歌。云雀从田沟里出来，又飞又唱，把地上的快乐带上天空。
大自然的运作能够显得那么井然有序，那么和谐美妙，无非是生物各司其职罢了。作为大自然中的一份子，我不知道我该守的位置是在哪里，但我知道我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打破了它原本的安稳和宁静。
我是该离开了，我的脚也差不多好了。可是我走了，为我受伤的百合怎么办？不，我不能在她流泪时一笑而过，在没有抚平她的心灵创伤之前我不能离开，我心中的百合绝不能枯萎。
阳哥哥，为什么不一起去吃早餐？金森来到我身后。
我转过身，看到他脸上留有一粒米饭，便顺手帮他拿下。要是平时，我会笑他两声，现在我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唉！你们年轻人真是的，遇到不开心的事就惩罚肚子……他称我为“年轻人”，这让我有种老子被儿子训的感觉，但我依然不想计较。他说了一大堆话，见我没反应，他拿来一张纸和一支笔。
哥哥，你别不理我呀！我同学夸我画画好，我就画给你看，给点鼓励好不好？
是吗？金森要画什么？
听到我开口，他跳起来叫好。要画什么，你看了就知道，不过你除了看还要听我说，你听不出我讲什么就没意思了。他一本正经地说。
他边画边念到：我考语文得2分，我考数学得0分，爸爸给我三巴掌，我把屁股移掉，我的名字叫小小。最后，他画出了一只体态丰盈的鸟。我勉强一笑，他的目的是想逗我开心，我怎能辜负他的一片好心。
哥哥，你别装了，我看得出来你很难过。姐姐今早也没吃东西，到后山的小径去了。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百合一定是不想面对我才躲到后山去了。
他摸着自己的小脑袋，哦！我忘记了，我还忘了一件事，不过我现在记起来了。
什么？我问。
昨天我去李诚哥哥家时，毛毛和他出去了。这跟百合的心情比起来简直不是事儿好吗？果然还是小孩啊，永远找不出话题的重点。
我说那算了，金森想让哥哥快乐的话，就好好呆在家里做作业。
他回答“嗯”一声跑去找书包，我这才开门出去。
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湛蓝的晴空中遍布着整齐的淡云，十分好看。不出来简直可惜，我第一个念头就是：百合坐在小草坪上胡思乱想。
瞎猫抓对死老鼠，她果然坐在草坪上。她的马尾辫自然地垂在背后，她两手托着腮，额前的刘海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我记得小时候妈妈跟我说过，喜欢托腮的人容易忧愁。百合此刻的样子像极了山谷里默默生长的花，远离尘嚣，无人来赏，唯有呼啸而过的风才能让她感觉到生命的颤动。
你看起来很寂寞，你不能习惯寂寞，我说过的。我轻轻走近她。
她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沙哑地说，这回寂寞只是因为没人陪。
我在她面前蹲下，意味深长地说，百合，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她抚弄刘海的一只手在颤抖，她没有抬头，反而压得更低了。
我看到她脸上的两行泪痕，她刚哭过，我的心顿时也沉下去，就像一只快被水淹没的小船，很无助。
我的双手轻轻地捧着她的脸，让她抬头。
她看着我，泪水再次涌下。女孩子说来也怪，伤心的时候，一旦有人安慰她，她就会哭得更夸张，要是世上没有女孩子，是不是就不用安慰这个词呢？
别哭了，好吗？昨晚我都看见了，我和你一样难受，事情的发生总在我们的意料之外，我们只能听天由命。
她失去理智般抱紧我，嚎啕大哭，阳光照到我们身上，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这个女孩的心里到底积累了多少痛苦的压抑才会哭得如此歇斯底里，才会放下原本所有的害羞与矜持来拥抱我？如果现在在她面前的不是我而是李诚或者其他人，她是不是也会毫无顾忌地宣泄情绪？我什么也不想想了，只是把她紧紧拥在怀中，倾听她的心跳声。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我能给她片刻的依靠。
以后的日子，我们在一起时小心翼翼的，不会轻易让伯父伯母看见，伯母的态度有所好转，日子总算平静下来。
也许我过于兴奋，猪肉、萝卜、白菜样样都有胃口，我全都把它们往肚子里塞，不到一天功夫，我拉肚了。我愁死了，百合家里没有泻药，我只能大跑小跑地去厕所，白天去还没什么，若是晚上，蚊子准会笑掉大牙，话是这么说，蚊子有没有大牙，我得先去解剖，探个究竟。
很不幸，我再次蹲在厕所，准确地说应该是“蚊子窝”。最愁的是，农村的厕所不分男女，害我上个厕所都不安分。突然“蹬蹬”进来个人，吓得我手上的卫生纸掉到坑里，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收起裤子。
我气得脸色发白，金森这冒失鬼还乐呵呵地说：你别气，要气就气那母蚊子，她咬了我然后飞到厕所来，我能不追上来吗？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鬼鬼祟祟来到河边洗澡，要是让百合遇上了，我的脸往哪儿搁？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金森这小混蛋，我迟早给他点颜色看看。
谁知金森这小家伙到他姐那儿告密。看到百合捧着肚子笑，我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不过看过她脸上那像两朵花似的酒窝，我的气也消了。周幽王为博褒姒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败家亡国，只要百合开心，我牺牲点美好形象又有什么关系。
晚上围着桌子吃饭，他们姐弟俩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看我，我看你，要笑又不笑的样子。最后金森这家伙忍不住了，喷出一口饭。
你这孩子，不就是饿了点，干嘛猛吃啊。说着伯母往金森身后拍几下，这夫妻俩还不知道事情的内幕呢！
爸妈，我吃饱了。金森说着便溜之大吉了。
太糗了！我礼貌性地交代两声，回到房里，金森早有防备地缩到床角去。
大人不计小人过，哥哥饶命。他做了个快要哭的表情，让人不忍心下手。
好啊，哥哥看你有痛改前非的决心，就罚你做作业到十二点。
这可是你说的，骗人是小狗。
我点头，他果然乖乖拿出作业来做。
人们常说，过于高兴的人很可能面临一场不幸。但这就是生活，有喜有忧有笑有泪。我们应该做的不是想方设法去规避可能到来的不幸，而是用心去享受既有的幸福。
第五章 假想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