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果真的能决定成败？

——从《后会无期》的一个细节说起

《后会无期》有很多有趣的细节值得玩味。印象最深的是贾樟柯大佬出场的那一段。下车后，他发现自己的西服被车门夹住了——接下来，他不是打开车门，而是直接硬扯西服。一次不行，还两次三次，用力，才把西服从车缝扯出来。许多人此时都应忍俊不禁吧。接着他开始端着夹伤的手，端着架子抽着烟，教育年轻人“不分对错，只看利弊”，等等。你知道一个人的形象是如何破灭的了吧？

这个好玩的细节至少传达了三个信息：他的西服不贵（甚至不是自己的）；穿西服坐（开）车这种事他做得不多；他是个暴力分子。

以前有本书叫《细节决定成败》。在很多事情里，细节的确重要到可以决定成败，不过在电影里，决定成败的是故事不是细节，但好的细节可以把一部普通电影向好电影升华。 

记得前年李安的《少年PI的奇幻漂流》热映，做设计的好友看完回来，说这是一部好电影，就是有个遗憾，小男孩的爸爸在用老虎吃羊的真实场景教育儿子时，没有真正出现那个血腥的镜头，如果出现的话，效果应该更震撼。我立即解释说，那是因为电影原著在北美是一本非常流行的小说，而且被选入了中学课本，所以有很多中学生会去看这部电影，李安就因为这个原因，没有放那个镜头进去。你瞧，这部电影的细节并不完美，但没有影响到它拿奥斯卡奖，也没有人认为这部电影不好。而这个细节的缺失，反而让人能够体味到导演的社会公德心。李安的确是个有才华又有社会责任感的导演。

说到这，想起了善于运用细节的王家卫。良苦用心的王家卫，总是通过细节传达太多信息，所以他的电影总是值得反复看反复玩味。《重庆森林》里，金城武吃沙拉的细节很有趣。午夜，他在等林青霞睡醒，但也无所事事，于是他吃了一盒又一盒沙拉。注意他不是吃肉，而是吃的蔬菜沙拉。每吃完一盒沙拉，他就跑去卫生间对着镜子认真刷一次牙。简直乖乖大男孩形象，小洁癖，食草男，性格温和，各种可爱。所以他只会照顾林青霞，他总是善意。相比孩子气的金城武，梁朝伟就是成熟男人。恋人远去，他开始恋物，对着肥皂毛巾每天喃喃自语。恋到后面，王菲换了他的旧肥皂旧毛巾，他竟很不适应那种崭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是这样说，对感情，梁朝伟还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琢磨这些小细节还是挺有意思的。我们听一首歌好，会说这首歌好听，动人；看一部电影，说电影好，就说哎哎那句台词印象深，那个镜头好难忘。其实这些都不是分析得出的，它们完全出于内心的感受。从视网膜到大脑的速度快，还是到心里的速度快？觉得一朵花美，喜欢一个人，那是油然而生的自然情感，并没经过重重的逻辑分析。或哭或笑或深深记得，都因为有东西潜入了你的内心。粗枝大叶的故事，有逻辑没细节，它们在打动人方面总有点差强人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