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机世界第一人:艾兰·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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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英年早逝,像他横溢的才华一样,令世界吃惊与难以置信。生命虽然短暂,但那传奇的人生,丰富多彩的创造力和智慧而深邃的思想,使他犹如一颗耀眼的明星,持续地照耀着人间后世在科学的浩瀚太空里探索未来的人们。

自上个世纪60年代以来,计算机技术飞速发展,信息产业逐渐成为影响人类社会的最重要的工业之一。支持技术与工业发展的理论基础是计算机科学。众所周知,“诺贝尔奖”是世界上最负盛名的奖项,但仅用于奖励那些在物理、化学、文学、医学、经济学与促进世界和平等方面做出开拓性重大贡献的人士。“图灵奖”则是计算机科学领域的最高奖项,有“计算机界诺贝尔奖”之称。设立这个大奖,既是为了促进计算机科学的进一步发展,也是为了纪念一位天才数学家、计算机科学的奠基人艾兰·图灵,本文的主人公。

图灵是举世罕见的天才数学家和计算机科学家,仅仅在世42年。他的英年早逝,像他横溢的才华一样,令世界吃惊与难以置信。生命虽然短暂,但那传奇的人生,丰富多彩的创造力和智慧而深邃的思想,使他犹如一颗耀眼的明星,持续地照耀着人间后世在科学的浩瀚太空里探索未来的人们。

伦敦的神童 思维可以像袋鼠般地跳跃

艾兰·图灵,1912年6月23日出生于英国伦敦一个“书香门第”,家族成员里有三位当选过英国皇家学会会员,他的祖父还曾获得剑桥大学数学荣誉学位。可他父亲居里欧的才能十分平常,数学尤其糟糕,正负数的乘法运算就把他弄得焦头烂额。但他倒能踏实办事,于是被政府派到英属殖民地印度去当一名小公务员。

图灵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天分,在他三四岁的时候自己学会了阅读,读的第一本书叫做《每个儿童都该知道的自然奇观》。他特别喜欢数字和智力游戏,并为之着迷。图灵自幼充满好奇与想象,母亲回忆说:“他把一个玩具木偶的胳膊、腿掰下来栽到花园里,期待能‘生长’出更多的玩具木偶,那年他3岁。”
6岁正式读书后,图灵越发显得智力超群,校长和老师都注意到这个特殊的小孩。8岁时,他写了他的第一篇“科学”短文,题目叫《说说显微镜》。

图灵从小喜欢体育运动,尤其酷爱足球。可是在和小朋友们踢足球的时候,他并不热衷于上场,而是更喜欢在场外担任巡边,为的是能有机会观察、估算每次足球飞出边界的角度,他从中获得了极大的乐趣,乐趣就在于能够一眼看出问题的答案。

图灵天生悟性过人,16岁就能弄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并且运用那深奥的理论,独立推导力学定律。

有一年,图灵参加了地区的中学数学会考。阅卷结束,没有任何学生能够答对所有的问题,主考官员却发现图灵的答卷上,所有的答案完全正确,可没有任何中间步骤。主考官员心中疑惑,但办事认真负责,亲自到学校找校长和老师核查有无zuo弊行为。 老师们却见怪不怪,心中有数。一位教过图灵的老师告诉主考官员:“这孩子的思维超常。我给学生们出了个光学的难题,图灵竟不假思索,立即算出了正确答案。可是当我要他给出计算过程时,他却回答不出,那必须要运用几个图灵没有学过的光学公式。几天之后,图灵竟然把光学公式自己推导出来了。”老师们说:“艾兰的思维可以像袋鼠般地跳跃。”

剑桥大学的高材生,国王学院最年轻的研究员

1931年,图灵考进了剑桥大学,在该大学的“国王学院”专攻数学。剑桥是他这一生学术生涯的起点。那儿有自由的学术环境,他如饥似渴地阅读一切感兴趣的书籍,甚至是刚刚出版上市的天才大数学家冯·诺依曼的新作《量子力学的逻辑基础》。除了数学与物理之外,他的兴趣比中学时代广泛了许多,例如对哲学也产生了兴趣,他选修了哲学大师维特根斯坦教授的“数学的哲学”课,还成为那班上最出色的学生。哲学与数学在逻辑学上有交汇。

剑桥大学的大数学家罗素和怀特海创立了“数理逻辑学”。这是一门非常抽象、讲究逻辑思维、令人煞费脑筋且望而生畏的学科。但是图灵一听就懂了,而且立刻发生兴趣。

这里,为便于读者认识图灵,我想对“数理逻辑学”多说两句。这个学科的创建,起源于一个逻辑上的“悖论”。为了非专业人士都能明白逻辑悖论的含义,哲学家或者数学家喜欢用讲故事的办法来解释它。一个经典的故事是:村子里有位理发师,他为而且只为村子里所有那些不给自己理发的人理发。现在的问题是,谁为理发师理发?假定理发师为自己理发,那么依照理发师“只为不给自己理发的人理发”的规定,由此推理得出结论:理发师是不为自己理发的人,这与假定矛盾;或者假定理发师不为自己理发,那么依照理发师“为所有不给自己理发的人理发”的规定,由此又推理得出结论:理发师应该为自己理发,这又与假定矛盾。所以,不论怎么假定,也就是说不论谁为理发师理发,都要出现不能自圆其说的结论。

在数学的逻辑推理上会出现类似的悖论,1899年德国大数学家康托发现了一个悖论,英国大数学家罗素在1902年又发现了一个不同的悖论。人人皆知,整个“数学大厦”就建筑在严格的逻辑推理的基础之上。逻辑推理出现悖论,对数学的逻辑推理与证明的打击是致命的。数学家们十分担忧,数学的基础出现了非同小可的麻烦,“数学大厦”会因悖论的存在而坍塌。于是,他们都想方设法去修补数学基础,以避免在逻辑推理过程中产生悖论。例如,康托发表专著《集合论》,罗素与怀特海联合撰写三卷《数学原理》,都为完善数学基础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创立了一门有关数学基础的学科“数理逻辑学”。

剑桥大学是“数理逻辑学”的发源地与大本营,一群聪明而勤奋的青年数学家聚集在数学泰斗罗素教授的周围,图灵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剑桥如鱼得水,4年的大学教育,给他结结实实地打好了学术基础,毕业后留校执教,不到一年工夫,他就有所创造,发表了几篇很有分量的数学论文,崭露头角。1935年,刚刚毕业,年仅23岁的图灵就被剑桥大学国王学院甄选为研究员,成为剑桥大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研究员。 为此,剑桥大学特地宣布放假半天以示庆贺。罗素教授也异常器重图灵,安排图灵讲学授课。同年,图灵又因他在“概率论”上的成就,荣获“斯密思奖”。

图灵在数学,尤其是在“数理逻辑学”方面的深厚功底,令他几年后终于厚积薄发,一举成为计算机科学的创始人。

普林斯顿的数学博士计算机科学的开路先锋

图灵继续在他的学术道路上飞跃,他要扩大他的学术视野。1936年他来到美国的普林斯顿大学攻读数学博士学位,他的研究涉及逻辑学、代数和数论等等领域,成绩卓著,鹤立鸡群。

在同一个城市,有个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那里聚集着当时最优秀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世纪天才冯·诺依曼教授当时正在该研究院主持数学研究。他看过图灵的论文后极为赞赏,惺惺相惜,极力邀请图灵毕业后到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工作,做他的研究助手。冯·诺依曼虽然也很年轻,但已经出类拔萃,大红大紫。给冯·诺依曼当研究助手是令多少年轻学者梦寐以求的事情,然而图灵心系剑桥,执意要回到母校任教,令冯·诺依曼教授惋惜不止。惋惜的远不止冯·诺依曼,不知有多少学者发出叹息,当年两位科学奇才没能走在一起。尽可以想象,由于两大世纪天才的合作,数学、计算机科学等等会获得怎样的发展?“1加1定会大于2”,两颗灿烂的巨星一处发光,将会把科学的天空照耀得更加明亮。

图灵先知先觉,是走在时代前面的天才。在电子计算机远未问世之前,他居然就会想到所谓“可计算性”的问题。物理学家阿基米得曾宣称:“给我足够长的杠杆和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类似的问题是,数学上的某些计算问题,是不是只要给数学家足够长的时间,就能够通过“有限次”的简单而机械的演算步骤而得到最终答案呢?这就是所谓“可计算性” 问题,一个必须在理论上做出解释的数学难题。

经过智慧与深邃的思索,图灵以人们想不到的方式,回答了这个既是数学又是哲学的艰深问题。1936年,图灵在伦敦权威的数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划时代的重要论文《可计算数字及其在判断性问题中的应用》。文章里,图灵超出了一般数学家的思维范畴,完全抛开数学上定义新概念的传统方式,独辟蹊径,构造出一台完全属于想象中的“计算机”,数学家们把它称为“图灵机”。这样的奇思妙想只能属于思维像“袋鼠般地跳跃”的图灵。著名的“图灵机”的概念在数学与计算机科学中的巨大影响力至今毫无衰减。

“图灵机”想象使用一条无限长度的纸带子,带子上划分成许多格子。如果格里画条线,就代表“1”;空白的格子,则代表“0”。想象这个“计算机”还具有读写功能:既可以从带子上读出信息,也可以往带子上写信息。计算机仅有的运算功能是:每把纸带子向前移动一格,就把“1”变成“0”,或者把“0”变成“1”。“0”和“1”代表着在解决某个特定数学问题中的运算步骤。“图灵机”能够识别运算过程中每一步,并且能够按部就班地执行一系列的运算,直到获得最终答案。

“图灵机”是一个虚拟的“计算机”,完全忽略硬件状态,考虑的焦点是逻辑结构。图灵在他那篇著名的文章里,还进一步设计出被人们称为“万能图灵机”的模型,它可以模拟其他任何一台解决某个特定数学问题的“图灵机”的工作状态。他甚至还想象在带子上存储数据和程序。“万能图灵机”实际上就是现代通用计算机的最原始的模型。

图灵的文章从理论上证明了制造出通用计算机的可能性。几年之后,美国的阿坦纳索夫在1939年果然研究制造了世界上的第一台电子计算机ABC,其中采用了二进位制,电路的开与合分别代表数字0与1,运用电子管和电路执行逻辑运算等。ABC是“图灵机”的第一个硬件实现,看得见,摸得着。而冯·诺依曼不仅在上个世纪40年代研制成功了功能更好、用途更为广泛的电子计算机,并且为计算机设计了编码程序,还实现了运用纸带存储与输入。到此,天才图灵在1936年发表的科学预见和构思得以完全实现。

图灵当年那篇划时代的抽象数学论文,原本是为了解决数学上的一个基础性理论问题,并非是研制一台具体的计算机。科学发展史不断地告诉人们:许多重大的科学发明,往往是理论研究开路在先,工程技术实现在后。“万能图灵机”再一次令人们信服基础理论在科学发展道路上的决定性作用。图灵当年的纸上谈兵,那好似空中楼阁般的“万能图灵机”,实际上是现代计算机原理与计算机科学的开路先锋。

明白了图灵那无与伦比的贡献,人们就不难理解,何以冯·诺依曼对于“计算机之父”的桂冠坚辞不受。曾经担任过冯·诺依曼研究助手的美国物理学家弗兰克尔教授这样写道:“许多人都推举冯·诺依曼为‘计算机之父’,然而我确信他本人从来不会促成这个错误。或许,他可以被恰当地称为‘计算机的助产士’。依我之见,正是冯·诺依曼使世界认识了由图灵引入的计算机的基本概念。”弗兰克尔教授此言不虚,在1949年,冯·诺依曼发表了一篇题为《自动计算机的一般逻辑理论》的论文,客观而公正地阐述了图灵在计算机理论上的重大贡献。他写道:“大约12年前,英国逻辑学家图灵就开始研究‘可计算问题’,他准确地给出了‘自动计算机’的一般性定义。”冯·诺依曼宁愿把“计算机之父”的桂冠转戴在图灵头上。当然,这已经是在图灵离开普林斯顿十来年以后的事了,他当年在普林斯顿并没有像后来那样受人景仰。图灵曲高和寡,当年就能看明白他那篇文章划时代意义的,仅仅是少数杰出的数学家,如冯·诺依曼者。

客观地说,图灵、阿坦纳索夫、冯·诺依曼三人,都是计算机的先驱,计算机科学的奠基人,他们的伟大贡献被永远载入计算机的发展史中,若被称为“计算机之父”,他们都当之无愧。尤其是艾兰· 图灵与冯·诺依曼,他们好似是计算机科学浩瀚星空中相互映照的两颗超级明亮的巨星。

“政府编码与密码学院”的灵魂 欧洲的战事因之至少提前两年结束

1938年,图灵学成后又回到他的母校剑桥大学国王学院,作为那里的研究员,他继续他在逻辑与数论方面的理论研究。在以后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图灵又连续发表了几篇很有分量的数学论文,为他赢得了更大的声誉。与此同时,图灵开始秘密地为英国“政府编码与密码学院”工作,研究“密码学”理论和实用的编码技术。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英国在1939年对德宣战,图灵随即应征入伍,正式到“政府编码与密码学院”服役。“政府编码与密码学院”实际上是英国的战时情报中心,该学院的重要情报可直接送给首相丘吉尔。虽然参军服役,图灵却没有离开剑桥,每天上班的地方是一个对外称为“布雷契莱园”的庄园,他和同事们的主要任务是破解德军的军事密码,那得靠数学工具和数学家的智慧。任务极具挑战性,对手非常不简单:德国人在二战之前研制成功了一种密码电报机,它能把平常的语言文字(俗称“明文”),自动转变为代码(俗称“密文”),再通过无线电或电话线路秘密传送出去。“密文”即使被他人截获,也令人不知所云,如“谜”一般。这个设计精密、似乎无懈可击的密码电报机,因之被称为“谜”,德国人洋洋得意。

常言说得好:“一物降一物”,“谜”的克星就是大天才图灵。图灵在布雷契莱园领导着一个200来位密码专家的队伍,成功破解了“谜”的秘密。而德军却还毫无觉察,继续用“谜”传输军事情报,因此泄露了大量的军事机密,导致在战事上屡屡挫败。英军则节节胜利,屡建战功。功劳首推图灵,虽然未去前线杀敌,也从未荷枪实弹,但图灵一介书生,堪敌百万雄兵。

1942年,他曾赴美数月,目的是使两国的语音加密系统能够协调兼容,以便在联合对付德军的U-潜艇危机方面建立两国最高层的情报共享,以及为英国丘吉尔首相和美国罗斯福总统建立秘密安全通话热线。当时美国的语音加密系统庞大,要占据一个大房间;而图灵为英国研制的系统,则轻巧如一台打字机。

就在图灵出差期间,德国海军突然更新加密系统,提高了密码的复杂度,图灵手下那200多位专家为此绞尽脑汁,仍束手无策。一直等到图灵回国,亲自出马,难题才迎刃而解,令同侪极为惊佩。在布雷契莱园,无论年长年幼,大家一律称呼图灵为“教授”,足见其威望之高。

至于图灵是如何破译德军密码的,由于英国政府严格的保密法令,一直没有公之于世,图灵如何破译“谜”也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我们仅仅知道,为提高实际破译的速度,他和布雷契莱园的同事们首先研制了一台密码破译机,取名“邦比”,后来又研制出一台专门破译密码的电子计算机,取名“巨人”。 它们使“政府编码与密码学院”如虎添翼——过去每月大约能够破译39,000条截获的密码情报,后来提升到84,000条,差不多每两分钟就能破译一条。而立之年的图灵已经成为“政府编码与密码学院”总顾问,全面影响着布雷契莱园的运作。

德国人在二战后期,又研究开发了一个代号为“鱼”的密码系统,十分复杂,比“谜” 更为“安全”,是德军最高统帅部和希特勒本人专用的密码。“鱼”也难逃“法网”,被图灵成功破解粉碎,时间恰恰赶在盟军诺曼底登陆的前夕。

图灵和他的同事在搜寻与打击德军的U-潜艇、协助盟军诺曼底登陆等重大军事行动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人们估计:“政府编码与密码学院”的工作使欧洲的战事至少提前两年结束。图灵也因此在1946年获得“OBE”,即“不列颠帝国勋章”,那是英国皇室给予为国家和人民做出巨大贡献、立下大功的人士的荣誉。

布雷契莱园的教授大智若愚

图灵在剑桥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可能有人不知他的姓名,但妇孺皆知布雷契莱园有位“教授”,是个科学奇才。图灵或者“布雷契莱园的教授”的那些逸闻趣事,至今仍被人们津津乐道。

大智若愚,行为“怪异”似乎是天才人物的“通病”。让我们来想象一下这位天才科学家的模样。曼彻斯特大学的教授、图灵的朋友这样描写:“图灵生得前庭饱满,下颌方圆,头型曲线真漂亮,令人难忘。一头褐发,迷人的碧眼闪闪发光,坚毅的下巴,是个帅气十足的男子汉。可他的穿着过于随意,毫无章法,有时身上披上一件过时的大衣,直接套在雪白而考究的衬衣外面。图灵不苟言笑,尤其不喜欢与陌生人谈话,那时他会拘谨、口吃,就越发羞怯腼腆,总在啃自己的指甲,躲避着生人的目光。然而,若是在信任的好友中间,他那闪电般的思维,跳跃而深邃;坦诚的言词,滔滔不绝;独到的见解,永远出人意料。图灵超群的智慧与平易的谈吐总带给朋友们极大的享受。”

据说,图灵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那是他上下班的交通工具。这辆车子经常掉链子,他却懒得把车送去修理,而是想办法对付它。他发现总是骑到一定的圈数时,链子就掉下来。于是他在骑车时就特别心中计数,边骑边数脚蹬子轮 盘转过的圈数,就在链子快要掉下前一刹那戛然停车,倒一下脚蹬子轮 盘,上车再骑。图灵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链子再也掉不下来了。后来他还在脚蹬子旁边安装了一个小巧的计数器,代替心中计数。图灵愚耶?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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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灵故居揭牌


图灵有花粉过敏的毛病,一到春暖花开时节,五官奇痒难耐,眼泪鼻涕不止,痛苦不堪。而图灵又拒绝使用脱敏药物,因为那些药物会令他昏昏欲睡,头脑不清。于是,每当花粉严重的季节,他骑车上下班时就戴上防毒面具,十分抢眼:他为剑桥制造了一道街景奇观。

由于战争时期瓷器奇缺,为了防止茶杯丢失,他居然弄来一条铁链,把茶杯锁定在暖气管子上,此事成为布雷契莱园的笑谈。

图灵大事清楚,小事糊涂,闹过不少笑话。二战爆发后,人人皆知英国无法抵御德寇入侵,伦敦等地很可能沦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银行也必被法西斯鲸吞。英国人只好纷纷提出存款,自己保管。图灵则把存款兑换成两个大银锭,分别埋藏在两处树丛中,作上标记,并且绘制一份秘密位置图,以为万无一失。然而在战争结束后,图灵按图索骥,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原来埋藏银锭的地方。战争期间,伦敦虽然没有沦陷,却未能躲过德军的狂轰滥炸。轰炸后,伦敦陷于火海。许多原来用于定位的参照物发生了改变,甚至完全消失了。图灵智者千虑,却没想到他的秘密位置图变得毫无用处。图灵不甘心,自制一台金属探测器,在树丛中广泛搜索。无奈可能的目标范围太大,他徒劳无功,铩羽而归,着实沮丧了几天。

图灵自幼喜爱运动,战后更加热爱越野长跑。他经常参加业余高手们的越野长跑训练和竞赛。即使去参加学术会议,同事们都是搭乘公共交通工具,而图灵则舍代步而跑步,而且还是第一个到达会场。要不是因为受伤,他会代表英国去参加1948年的奥林匹克运动会的。

曼彻斯特大学的人工智能之父 机器能思考

1945年二战结束,图灵复员,随后被英国国家物理实验室聘为高级研究员,他于是又回到出生地伦敦,专心研究计算机理论。计算机的研究在当时属于绝密,他撰写的论文都没有公开发表。我们所知道的是,当年图灵写了若干份“内部报告”,明确提出了“自动程序”的概念,在1970年得以解密,后来收入爱丁堡大学的《机器智能》论文集中。

理论上的准备已经充分,而且在战争时期已经具有运用计算机的经验,此时的图灵对计算机的发展前景胸有成竹,他兴致勃勃地拟订了一份“自动计算机(ACE)” 的设计方案,完整地描绘出通用数字电子计算机的结构。要知道,早在10年前他就提出了抽象的“万能图灵机”概念,然而观念超前,和者盖寡。如今他要亲手把那虚无缥缈变成现实。此时的图灵更注意到存储量与运算速度是计算机的核心,他设计的ACE在性能上,大体相当于上个世纪80年代美国苹果公司研制的个人电子计算机“麦金塔”。图灵实在太超前了,国家物理实验室认为制造原原本本的ACE在工程与技术方面过于困难,知难而退,仅仅制造了一台简化了的ACE,其运算速度和存储量均大为逊色。

尽管不如图灵所愿,但这台ACE毕竟是图灵研制成功的第一台公开对外的电子计算机。况且ACE一鸣惊人,被公认为是当时世界上最快的电子计算机之一。图灵特别满意它的存储功能,骄傲地向参观者介绍:“它能十分轻松地记忆任何一本小说中的10页内容,一字不差!”这在半个世纪以前是多么了不起的奇迹!图灵和他的ACE惊呆了参观者。

国家物理实验室的保守态度与故步自封,使它在后来国际计算机发展的竞赛中被淘汰出局。图灵爱莫能助,英雄无用武之地,他选择了“跳槽”。

1946年,英国皇家学会成立计算机实验室,设在曼彻斯特大学,一时群英荟萃,成为英国计算机事业的中心,总负责人是图灵在“政府编码与密码学院”的老同事和好朋友纽曼教授。图灵是皇家学会计算机实验室的常务副主任,实际上的负责人。图灵成为实验室的灵魂,他的计算机理论指导着实验室的发展,世界上第一台商业计算机“马克一号”即在这里问世。

大凡每一个新学科出现,总有天才人物披荆斩棘做开路先锋,那需要常人所不具备的敏锐、远见和想象力。图灵的兴趣与志气绝不仅仅在于制造出性能超群的机器,那是一般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的事情。图灵所关注的问题,远非计算机本身,而是极富远见地设想计算机可以做什么,例如,从数字计算到代数运算,破译密码,处理文档资料,甚至下棋等等。他运用那时仅有的计算机“马克一号”去模拟生物生长的某些片段,尤其是接合子的基因如何决定动植物解剖结构的机制。这成为后来“仿真系统”和“人工生命”学科的起源。他在思考与探讨人脑与计算机之间的关联与互动。图灵在他的另一篇划时代的论文《机器能思考吗?》中,这样描述他的设想:“人的大脑好似一台巨型的电子计算机,初生婴儿的大脑皮层像‘尚未组织好的’机器,可以经过训练,使之成为‘组织好了的’类似于万能机(即万能图灵机)式的机器。” 早年在剑桥大学获得的数学与哲学方面的深厚功底又一次发挥了力量,图灵是当之无愧的现代“人工智能”之父。也正因为图灵和他的“人工智能”,电子计算机方有了另外一个名字:“电脑”。

为了演示人机对话,图灵编写了一套象棋程序,当时却没有一台足够好的计算机去执行这个程序。于是图灵就亲自模拟计算机,严格执行他预先编写的程序走棋,模拟的“计算机”每走一步要用半小时。他就这样与同事下了一盘,结果“计算机”输了。

图灵明确提出:“机器能思考”。或者说,具有人脑智力的机器才是图灵心目中真正的万能机。图灵没有说空话,他进一步给出机器是否具有人脑智力的判别法,后来被称之为“图灵测试”。在图灵的时代,全世界仅有的计算机中,当然没有一台能够通过“图灵测试”,那时计算机的水平与今天的不可同日而语。可那限制不了图灵的想象和预见,他相信在20世纪末,定会有计算机能够通过“图灵测试”。他的预言得到证实:IBM研制出的一台会下国际象棋的电子计算机“深蓝”,战胜了当年的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卡斯帕罗夫。

在曼彻斯特大学,图灵度过了他短暂生命的最后几年,“人工智能”是他发出的最后的生命之光,他是这一领域开天辟地的大师。从计算机的理论到实践,图灵的贡献无人能出其右。1951年,图灵被英国皇家学会选为会员,那年他39岁,成为他家族中的第四位皇家学会会员。曼彻斯特大学也因为图灵的存在,被英国皇家学会认定为国家计算机科学的最高学术机构。

来去匆匆的天使 永不熄灭的明灯

1954年6月8日,图灵去世的噩耗像晴天霹雳,不仅英国,乃至全世界都为之震惊。 那一年图灵不满42岁,春风得意,风华正茂,处于他生命中最富创造力的巅峰,计算机科学界唯图灵马首是瞻,仰望企盼他的科学灵感和新的发明。最先发现图灵死亡的是清扫房间的女佣。早就过了图灵通常起床的时间,他却仍然沉睡在床上,神态自若安详,枕边有个只吃了一小口的苹果。书桌上灯亮着,有一封准备寄出的信。

医在图灵没有吃完的那只苹果里检验出了氰化钾,剧毒化学药品的残留物。警方在多方搜集证据后,调查研判,并对外正式宣布:图灵服毒自杀。

图灵自杀的原因一时成为全世界的难解之谜,猜测纷纭。他的母亲不相信、不接受警方“图灵服毒自杀”的判断,因为桌子上那封未寄出的信里提到“同意在几天后接受采访”云云。她认为图灵是不小心接触到了他实验室里的剧毒化学药品,是死于意外事故。警方则认为,那封信是图灵故布疑阵,令母亲相信儿子意外中毒而亡,心里会好受些。困扰人们的问题是图灵为什么要自杀?

事实上,图灵是个同性恋者,而且他公开承认自己的同性恋身份。早在1942年布雷契莱园时期,图灵看中了一位同事,名叫朱安·克拉可的年轻姑娘,他们一度非常亲密,上了9个小时夜班之后两人还“恋战”下棋,图灵称之为下“困倦棋”,实则“恋爱棋”。朱安教会了图灵织毛线,成品是一副手套。图灵终于向朱安正式求婚。这姑娘也十分爱慕图灵,接受了图灵的爱情和求婚。眼看一对恋人快要走上红地毯,图灵却又悔婚,跑去向朱安道歉,坦诚说明自己的同性恋情况,两人只好解除婚约。

图灵的同性恋问题,就如同他其他的那些怪异行为一样,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在所有工作单位的地位,上司和同事都对这位天才宽容、尊敬。但图灵的同性恋行为触犯当时的英国法律,1952年就因此而被警方拘留。英国当年的法律主张严厉惩戒同性恋,图灵不得不接受注射激素,否则会有牢狱之灾。激素疗法非但不能改变同性恋倾向,反而呈现出多种副作用,图灵变得意志消沉,越发寡言少语。图灵曾经去看心理医生,医生建议这位科学奇才放松情绪,换换脑筋,不妨读读好的小说。结果图灵真的喜欢上了列夫·托尔斯泰的小说,不过,情绪并未因此而好转。人们普遍认为,图灵情绪的低沉抑郁,最终导致了他的自杀,是那不人道的激素疗法害了他。

人们多么希望图灵像童话中的白雪公主那样:吃了有毒的苹果,但并没有死,只是睡着了,直到有一天,王子用一个吻把她唤醒。

图灵的死,留给世界一个谜,一个不能在逻辑上说得通的“悖论”。图灵相信:“违反了逻辑,一座桥都会因之而垮掉。”可他本人的生命中就出现“悖论”:他认为计算机能够思维,可与人脑并驾齐驱,但是他本人却是天马行空、我行我素,哪里是计算机的“思维”与“行为”模式?

图灵的死无疑是计算机科学界的巨大损失,无以弥补。牛津大学著名数学家安德鲁·哈吉斯说道:“图灵似乎是上天派来的一个使者,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为人间留下了智慧,留下了深邃的思想,后人必须为之思索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永远。” 图灵将引领世界计算机的“风骚数百年”,他25岁首创的“图灵机”概念如石破天惊,而立之年探讨的仿真系统和自动程序设计概念如仙人指路,不惑之“晚年”开创的人工智能和“图灵测试”如开山辟路,无一不是超前的科学预见,无一不展现着这位天才的过人智慧。

图灵如划破夜空的耀眼流星,身后的光芒持续照亮着探索计算机未来的路途,人们无法想象一个没有图灵的计算机世界会多么昏暗寂寞。世界计算机界设立了“图灵奖”,一年一度由美国计算机学会颁发给世界上最优秀的计算机科学家,是计算机领域的至高无上的荣誉,是计算机科学界的诺贝尔奖。

1998年6月23日,伦敦市政府在图灵的出生地,那所故居的迎面墙上镶嵌上一块象征人类智慧与科学的蔚蓝色的铜匾,铸刻着计算机科学创始人的名字和出生年月,纪念这位计算机大师诞辰86周年,数万人参加了纪念仪式。那一天,也恰好是图灵在曼彻斯特大学亲手设计成功的电子计算机问世50周年。图灵的这个纪念活动牵动全世界计算机科学家的心,也惊动了英国国会。众议院极其不寻常地赶在前一天晚上10点30分,以压倒多数的投票,通过了一项法案,承认了同性恋者的平等权益。英国政府以他的特殊方式表达了对这位科学巨人的伟大成就的敬意,对令他遭受不公正惩罚的忏悔。

2004年6月7日,为纪念这位计算机科学与密码学的绝顶天才逝世50周年,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学生数千人不约而同来到曼彻斯特市,聚集在图灵离世前5年曾经居住的公寓前。曼彻斯特市政府在这所表面极其普通却因图灵而成为永久的历史性建筑的墙上,隆重镶嵌上一面纪念铜牌,还是蔚蓝色的,上写:1912—1954,计算机科学奠基人与密码学家,战争年代破译“谜”码的功臣艾兰·图灵居于斯,逝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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