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的脚掌,不屈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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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声声作响

每当深夜降临时,我都会安静地坐在炕上,贪恋地享受着难得的安宁,面向窗户,看着天空,幽深空旷,无边无际。

看着看着,就把自己看进去了。

我时常自问自答。我不知道我是谁,更不知道这是不对,尤其不知道这,今后还会改变。

希望以后的她们,再也不会这样。

那以后是什么时候?我不知道,我那时只是希望,我也只有希望了。

我不知道这是落后,不知道这是只有东方,遥远的中国,才“特有”的习俗。

我只知道,大家都这样。我周围的姑娘都这样,娘是家里的权威,她也要求我这样,她日日逼迫我,那些话,听得让我喘不过气来。

娘总说到年纪了,再不裹就晚了,再不裹就嫁不出去了。我心中自问,如果非要缠足才能嫁,那何必一定要嫁?但是,我也只能听从她。

一切只因为,我生活在习惯里,生活在世俗间,生活在平凡中。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问自己,然而没有答案。只有听从,只有“我缠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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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恶魔般地

开始的时候我受得了,不就是疼痛。娘,我忍着,为了能“嫁出去”,为了我们都不被别人“说三道四”,为了成为“正常”。

日复一日,疼痛加强。这些疼痛已经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了,已经上升到不止是身体,不止是外在了,我有些受不了了,但我还是得受着,我知道。

看着脚掌一天一天蜷缩,我竟有一种“畸形”的快感。脚心和着脚趾,血液和着泪水。

我不断地问娘,可以了吗?这样可以了吗?我还要缠多长时间,一切什么时候能够停止。娘似乎也没有明确的答案,她只是一遍一遍地说,不行,还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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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寸金莲

终于,熬出来了,我的三寸金莲,我的这份特殊的“事业”。

我看着它们,从正面看,这双可爱的小脚,真是可爱。灵动小巧。

我看着它们,照镜子看,这双可恨的小脚,真是可恨。“面目狰狞”,奇丑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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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灵,沟壑

新时代了,女性再也不用被迫缠足了。

我总是羞于让子孙们看到我的脚,看到我的“落后”。

每次,到了夜深人静时,我才敢悄悄地端一盆水,坐在儿子家里的床上,慢慢地洗,慢慢地看,慢慢地回忆。

不知为什么,曾经那么深恶痛绝,现在倒是“骄傲满满”。每当看到它们,我就会想到那个时代,就会想到娘。

如今我倒成了娘。但是我会叫她们缠足吗?答案显然。

深邃,世事

第一次,不小心被孙女看到我深夜洗脚。起初她在门缝里偷偷地看,后来我说你进来吧。她走进,看的很充分。她很惊讶,但随后也很平静,不虚张声势。孙女的性格很好,这点我非常喜欢。

我知道她们平时虽然见惯了我的小脚,但也只是外表。每次,她们征求我的同意时,都被我果断拒绝了。本质上我一直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我想着既然不是好事,那你们也别看了。

这次,她是真切地看到了。她捧着我的小脚,一脸珍惜,一脸心疼。脸上又有一些别的看不出的复杂神情,眼眶红红的。

最后她问我,奶奶,你当时一定很疼吧。

我出奇地回答,不疼,不太疼,没事。

后来她去睡觉了,我睡不着。仍是坐在床上,就像坐在炕上一样,就像当年一样,手不停地摩挲我的小脚。

我真的不疼吗?怎么会不疼呢?

但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吧。不知不觉,脸上是止不住的泪水。还好是在晚上,不然,别人看到我,还以为我像小孩一样,那样多不好。

仰望

这就是我的三寸金莲了,你喜欢吗?

这就是我的三寸金莲了,“你们”喜欢吗?

你们为什么会有答案,你们哪来的答案,谁允许你们有资格有这些答案,你们为什么会那么自信地告诉我你们的答案。

我们啊,总是习惯趾高气昂,总是习惯笑着仰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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