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朵朵。来，坐到爹爹身边来。爹爹有话要和你说。’冯宰相唤过正在抚琴的女儿。
‘爹爹，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女儿。朝中事忙完了？’冯薪朵看见不常能陪自己的父亲主动来看自己，很是高兴。
‘恩，再忙也要看看我的宝贝女儿啊。’听到女儿这么说，冯韦徴也有点觉得抱歉，虽然对女儿极其宠爱却不曾真正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没能常常陪在女儿身边。
‘爹爹最好了。’冯薪朵朝冯韦徴撒娇。冯宰相这女儿生的可是倾国倾城，一双大眼睛好似会说话般。
‘朵朵啊，你还记得秀濬府上的彤儿哥哥吧。就是6年前爹爹常常带来府上玩的那个白衣哥哥，你二哥还打趣让你嫁给彤儿哥哥嘛。’冯韦徴小心的提道，边说边观察着女儿的神色。
‘记得啊。二哥还说和彤儿哥哥带朵朵去集市看戏呢，结果后来二哥也没能带朵朵去玩。’冯薪朵想起那时的白衣少年，脸上不禁染上些红晕。也许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那抹白色身影的记忆陪伴了自己多少个春秋。
‘朵朵，彤儿呢，其实就是当今的三皇子，天褀王李艺彤。’
‘三皇子？就是这次为国立功的天褀王？’冯薪朵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幼时的记忆隐隐约约闪现在脑海中。那个仗着身形稍高总是取笑自己，打趣自己是跟屁虫，假装自己很会舞剑，喜欢让自己伏在他后背的少年，竟然是皇子。而且是现在人人口中的大英雄?
‘恩，其实为父。诶，你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了，皇上有意让你做彤儿的妃子。’
冯韦徴觉得亏待了女儿一直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可半天得不到女儿的回应只好抬起头寻找答案，只看见冯薪朵脸颊绯红，羞涩地低着头。冯韦徴心下明了女儿恐怕对彤儿也是有好感的，可是彤儿若是男儿身那自是不错，可是要如何和女儿说明她的身份啊。
‘朵朵啊，其实彤儿他...’
‘全凭爹爹做主。’冯薪朵从小便知，宰相之女是不可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的，定会是皇上赐婚与朝中官员或是将军之子。可如果那人是自己从小就喜欢的小哥哥，那她自是觉得幸运的。
‘朵朵，先听爹爹讲个故事好吗。’冯韦徴看着现在面露喜色的女儿，更觉得一会儿说出真相会更伤了女儿。
冯薪朵不知道这个时候父亲要和自己说什么。
‘在爹爹还不是宰相的时候，曾经为了帮助皇上登基得罪了很多人，有段时期皇上在朝中受打压，爹爹更是被遣到很远的地方做官，朝中政敌一方面打压皇上，一方面要除去皇上的亲信，于是派了杀手，当时爹爹在上任的途中遇了埋伏，是有位好心人救了爹爹，帮爹爹打退了敌人，那时他自己还受了伤，命在旦夕，还好当时有位大夫医术高明救了他。后来爹爹便与那位恩人拜了兄弟。等朝中一切掌控又回到皇上的手上时，爹爹也就跟着调回了京城。这么多年爹爹一直没能有机会向这位兄弟报恩。可不管怎么样这恩咱们是一定要报的。’冯韦徴回想起当年的事，眼中不免泛起了泪光。
‘那，现在咱们是要报恩了吗？爹爹要去接那位恩人吗？’冯薪朵一时还没能明白冯韦徴要告诉自己什么。
‘是啊，现在咱们要报恩了，可是，这恩只有你代爹爹了。’冯韦徴一想到这算是毁了女儿的将来便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爹爹莫哭啊，女儿要怎么做。’
‘恩人原是有一对子女，公子不幸在出生的时候夭折，千金也因为各种原因，隐瞒了女子的身份。这身份不可暴露，但到了婚配的年纪而且必须要成亲，爹爹只有委屈我的孩儿，嫁与那孩子了。’冯韦徴说道最后简直泣不成声。
冯薪朵霎时间愣住了，嫁给女子？爹爹要自己嫁给女子？可方才不是说要自己嫁与天祺王吗？
‘朵朵啊，其实彤儿，就是那恩公的孩子。’
‘可是，爹爹刚才不是说彤儿哥哥是当今的三皇子天祺王吗？他怎么会是她呢？’
‘女儿啊，这事...也罢。爹爹就全告诉你。’冯韦徴擦了把眼泪继续说起从前。
‘皇上稳住政权后一年，便私访江南。路途中遇见一女子，就是彤儿的母妃苏氏。苏氏是当时江南闻名的美女，皇上也为其倾心，可那时苏氏已许恩公。却因恩公不在家出了远门便强抢了去，当时也怪爹爹的错没能阻止的了皇上，要不然这一切也不会发生了。遇苏氏时，苏氏刚有了孩子，为了恩公的血脉才没能自刎。回宫后皇上以为是自己的孩子，还将苏氏封了妃子。再过不久，前朝余孽起义，皇上年轻气盛，率兵就打仗去了。再往后战事紧要关头，有预言如果诞下麟儿战事必胜，而那时只有苏氏有孕在身。回乡后得知妻子被抢，恩公便上京寻来，夺了宫门打伤不少守卫，我因战事未能及时赶赴当时苏氏的寝宫。正巧恩公到时赶上分娩。麟儿刚刚诞生，他便欲抢走以报夺妻之仇，可还没来得及告诉恩公这孩子是他的血脉时就将麟儿...后来恩公受不了刺激当场吐血身亡。本来苏氏也要随着去了，却不料又诞下了彤儿。爹爹只有将此事瞒下，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这事我一直也不敢和彤儿说，她只知道自己有个刚出生便夭折的哥哥。如今彤儿的身世要保不住了，爹爹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宰相擦了擦泪看向女儿，此时的冯薪朵一脸愤慨。
‘爹爹。您...’冯薪朵也掉着眼泪，她一点都不知道彤儿母妃的故事，她还能隐约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随着爹爹进宫，娘娘还夸赞自己长的水灵儿，赏赐自己了御用的桂花糕。
‘朵朵，爹爹是错了。如果能回到当初，爹爹一定会阻止皇上，阻止这样的惨剧发生。可是现在，恩公只剩这一条血脉了...爹爹知道为难你了。可爹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良久后，冯薪朵勉强打起精神。
‘如若没有那人救爹爹自不会有现在的女儿，女儿的命是爹爹的也是那人给的。这样的大恩，咱们必须要报，也不是让女儿去上刀山下火海的，不过是和女子一起生活嘛，而且现在他可是王爷呢，还为国立过战功。爹爹自然不用担心女儿过的不好。婚事就全凭爹爹做主了。’冯薪朵欠了欠身，‘爹爹，女儿有些累了，先告退了。’
冯韦徴看着女儿瘦弱的背影，眼泪又不住的掉出来了。
‘女儿啊，是爹爹的错啊，是爹爹对不住你啊...’
*
自从得知黄婷婷已经成为了皇帝的妃子，李艺彤将自己关在宫内书房一整夜。
她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三年的边疆生活，那样的艰辛除了一心要为梓轩报仇外，支持她坚持下去的动力就是黄婷婷在等她。她凯旋而归，然后让全天下都知道她李艺彤要娶黄婷婷为妻。
可这梦美丽的过于短暂。她还沉浸在凯旋的兴奋中，就被黄婷婷用寒冰一样的话语浇醒。
她已经嫁做人妇，她竟然是自己父皇的妃子。
一夜未眠，终究也想不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带着深深的疑问和一脸疲惫，李艺彤今天又要和皇兄们陪父皇一起下棋。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什么，几次走神还是出卖了她的心不在焉。
‘彤儿，是太累了吧。早些回去歇息吧。’皇帝看出了小儿子的疲惫，有些心疼。
‘儿臣先行告退。’李艺彤没有推辞，语气似乎也不是很好，站起来叩退了皇帝，径直走出棋房。
李艺彤直直走出棋房，深深的吸了两口空气。棋房里的空气令自己窒息，一想到自己最爱的人已经成了眼前老者的妻子，她就没办法呆在那里，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父皇，她心里还是恨，心中不停的问为什么，却得不到回答。
‘婷妃娘娘赏赐了红儿桂花糕，红儿叫咱们一起吃去呢。’侧身不远处几个小宫女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到了李艺彤的耳朵。
婷妃，是婷婷吧。
侧过头，斜斜看着不远处的宫殿——景琇宫。
李艺彤不自觉的脚步跟着眼睛便向前行了，待自己发现，已经到了景琇宫门口。
‘王爷吗？是天祺王啊。’
‘好英俊啊...’宫里的小宫女细细的说着。
李艺彤一横心，迈着步子进到宫里。
‘王爷。王爷来了。’一个小宫女看着王爷到了宫里，慌乱着就跑进里屋通报。
景琇宫里，黄婷婷一个人站在中央。退下了身边所有的丫鬟。眼底一抹浑浊看着梦中的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李艺彤走到黄婷婷面前两步的地方停住，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人。
现在的黄婷婷更美了。虽衣着华丽却依旧清雅动人。
黄婷婷心里想如果自己不是为了复国，她断不是能放弃这么好的一个人的。现在的李艺彤挺拔却又不失女子的秀美。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那个呆傻的样子，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不变的是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
李艺彤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想要轻抚一下黄婷婷消瘦的侧颜，却被一个轻轻的偏头躲过。
‘王爷，现在你我身份有别。’话不再多，却让李艺彤清楚的明白黄婷婷这是在劝自己放手。
‘婷婷，你好美。’还是那句话，那个人，却不再是相同的心境。黄婷婷好美，可这美却不再属于自己。她的努力三年的忍耐一切瞬间都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一别三年，可有想我？’李艺彤有些迷了心神了，她纵知千万不该，还是不愿就这样放开黄婷婷。那是她的梦想啊。
‘王爷。’黄婷婷摇摇头，她的心此时也在喧嚣着。可她不能，也不该再给李艺彤任何的希望了。当她做出入宫决定的时候，这一生她对李艺彤只能亏欠了。
‘别这样叫我。我也不要喊你婷妃娘娘，你永远是我的婷婷。你记得的，你说过你会等我，你要做我的妃子，你是我的女人。你只能是我的女人。’李艺彤越说越激动，此刻的她如同站在悬崖边缘，只再一步不慎她就会彻底崩塌。
黄婷婷看着此时的李艺彤，很不好受。昨日今天，眼前的人好像苍老了。眼中的傲气没有了，英气不再了。她的小少年此时满眼的血丝，黑黑的眼圈，她不再是那个骄傲的王爷。眼前的李艺彤像一个失去了明天失去了光明了小孩，恐惧的在等待解救。
可是黄婷婷什么也给不了她。她有她的使命，在决定要复国的那一刻，她就告诉自己，李艺彤这个人永远只能是自己的回忆了。她不再存在自己以后的生命。
‘婷婷，让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不做什么王爷，你也不要做什么贵妃，和我走。我们浪迹天涯。我们去过平平凡凡的生活。好不好。’李艺彤伸出手死死的钳住黄婷婷的双肩，瞪着眼睛看着黄婷婷，她感觉到自己要疯了，如果再不离开，她一定会疯了。
‘别再小孩子脾气了，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黄婷婷了，我现在是婷妃，你要说我失约也好，骂我贪图富贵也罢。我不会跟你走的。’黄婷婷的心也狠狠的痛着，她甚至感觉到血腥的气味。可她不能眼看着此时策划的一切被自己亲手毁掉。国家对于她来说太重要了。
李艺彤突然像受极了委屈的小孩，垂下双手，微微低着头，语气淡淡的说‘婷婷，我怎么会骂你。我只是在怪我自己，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是我先失约了，是我没能力早早娶你，才让你嫁给我父皇的。是我不好，是我没用。’
‘忘记我吧。你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你爱我吗？你爱我对吧。让我带你走吧，婷婷。没有你，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的心会死的。让我带你走...好不好。’就在李艺彤再次卑微的问出口时，一个小小的声音打断了这悲伤的气氛。
‘娘...娘’一个小小的身子，蹒跚着步子推开门就往里走，一看就是才学会走路的孩童。
一身黄色小锦袍，眼睛水灵儿的看着房间里的李艺彤。在转眼看见黄婷婷的时候突然列开嘴笑了，急着就要往房间里冲，进的时候被门槛绊倒，摔在李艺彤身边不远处。
小孩子可能是摔疼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睛直直的看着黄婷婷的方向。
‘筱儿。’黄婷婷紧张的神色深深的刺痛着李艺彤的眼睛。当这声稚嫩的童声打断自己的时候，她心底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黄婷婷越过李艺彤想要去扶起摔倒的孩子。在经过李艺彤身边的时候被她一把揽进怀里不让她动弹。
‘彤儿，放手。我先把筱儿扶起来，他摔倒了。’黄婷婷着急的语气在李艺彤听来甚是刺耳。她用很大的力气禁锢住黄婷婷不让她使出一点内力。
‘他是谁？’
‘先让我把他抱起来，筱儿不哭，乖不哭。’
小孩子不知道是被李艺彤的大声音吓到了，还是看见母亲被人抱住不能动，哭的更大声了。
‘他是谁？’李艺彤更大的声音质问道。
‘他...他是’黄婷婷猛烈挣扎着，挣脱了李艺彤的怀抱却失力倒在坐倒在地。
‘娘娘，小皇子...啊，王爷。’奶娘匆匆赶来，午睡醒来就不见了小皇子，奶娘吓坏了，这小皇子才学会走路，万一自己走到那摔了碰了自己可担待不起。赶忙追了出来到处找，听着主室这边有哭声慌张的就跑了过来，却看见眼前这一幕。
奶娘赶忙抱起小皇子，哄着叫不哭了。可孩子还不停的伸着手要黄婷婷的怀抱。嘴里依依呀呀的说着什么听不懂的童言童语。
‘先把筱儿抱回去，忘记你看到的一切。’黄婷婷站起身来背过身冷冰冰的对奶娘吩咐。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站在，谁也不再说话。
待奶娘走了很久，李艺彤才慢慢的回过神来，其实就算黄婷婷不说她也能猜到。
‘今日是本王未能通报就冒昧前来，望娘娘不要介意才好。日后定会向娘娘赔罪，这就先告退了。’突然如此恭敬的话语，突然转变了的语气，突然那样隔阂的距离。
黄婷婷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忍住想要解释的冲动，点了点头。
从今天开始这就是我们的距离，你黄婷婷是贵妃，我李艺彤是王爷，不会有再多的纠缠了。
出了景琇宫，行了不远李艺彤便再也支持不住，口吐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婷婷，我会好好做我的王爷，我会答应父皇的赐婚，我会像你想我的那样生活。我爱你，是我一生已经不能改变的事实，可我会学着用另外的方式，让你幸福。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