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定义——读《变身》有感

“所谓的活着并不是单纯的呼吸、心脏跳动，也不是有脑电波，而是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要能看见自己一路走过来的脚印，并确信那些都是自己留下的印记，这才叫活着。”

———《变身》

如果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另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忘记了曾经的自己，却无能为力。我们该怎么做？

东野圭吾是一个我从未听闻过的作家，闲暇之际我随手翻开了他的《变身》，看了一段时间后我意识到，有时我们实在无能为力，不要妄图去改变自己能力之外的事。

成濑纯一，在为了正义而献身后陷入了医学界的漩涡，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他人的实验工具，被植入凶手的脑片，但这却被声称要保护他的医生所掩藏。曾经胆小而逆来顺受的他，不知不觉间变得暴躁不惜命，他目睹着意识一点点被凶手蚕食的过程， 拼尽全力和凶手的意识抗争，却难逃被彻底控制变成他人的命运。死去的凶手，在他的大脑内有了另一种生命的延续方式。

活着的人死了。死去的人活了。

他曾经试图去寻找，去改变，但前者达到了，后者却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当他意识到自己再也找不回原来的那个纯一时，他放弃了————放弃了自己拥有意识的权利，用枪击穿了自己脑内属于凶手的部分。他甘愿在之后变成植物人，活在他的“无意识世界”。这世界没有乐趣，没有情绪，可他不在乎，他杀了凶手，找回了被湮灭的自己。

后来呢？这不重要了。

他已经失去了以前成濑纯一的记忆，回头之时再也望不见自己走过的脚印了。他再活下去甚至就只是为凶手延续生命，直至死去。这样的生活在他看来和植物人并无区别，毕竟他自己已经死了。

看到结尾，我意识到，这部小说不是为了告诉我们不要去追求不可能的事情，而是让人意识到，什么是活着。

什么是活着？这在医学界定义为持续心跳并且能进行自主的呼吸运动。

很多人会说：“活着就好。”像是带着侥幸的心理，可这样的“活着”就是我们所要求的吗？如果一个人没有了自己的情绪和感情，变成了另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只是单纯地为了延续生命，那他和死去有什么区别？换言之，一个人被别人占领了意识，身躯自然也不属于自己了，那么他就等同于死。如果他能在一个无意识的世界里找回自己，相较之下他也心甘情愿。

跳出小说，成濑纯一代表的是人性、理智。他为了野心无限的医学界元老而牺牲，却在最后时刻回光返照，给了这个躯壳一个选择的机会。杀死纯一的凶手京极，他并非代表邪恶，而是不幸。他不幸在有一个始终不承认他们母子的父亲，不幸在他深爱的母亲死于癌症，不幸在自己是社会病态的牺牲者。他把这一切归咎于社会的不公，所以他报复社会，报复一切。

两天不到就看完这本书，东野圭吾的小说给我的感觉是“平铺直叙、但是扣人心弦”，就像没播完的电视剧，总是忍不住想看下一集，在层层谜底拨开后，犯罪后的人性回归，留下唏嘘和反省。

文章最主要的一条线索便是纯一人格的变化，他的善良和理智在首尾之处都是有所体现的，只是在最后，他的这些品质已经被京极的意识冲淡了。然而，还有一条线索贯穿全文，那便是纯一对于阿惠的感情。他的感情随着京极意识的涌来一点点淡漠，但纯一却倾尽全力去不让自己厌烦，他努力抵抗着京极的反感情绪。终于他成功了，尽管他的意识早已沦陷，但在感情方面纯一却在最后关头战胜了京极，他的理性由对阿惠的感情这一圆点晕散开来，覆盖了京极的暴虐脾性，给了他的躯壳时间来作出最后的抉择。

有一个问题，我始终不明白，那就是纯一明明只是植入了一小部分京极的脑片，为什么最终却会被那不到20%的外来意识完全控制？在我看来，成濑纯一，他胆小而懦弱，而京极却强势而高傲。京极的意识来得如潮水般凶猛，纯一懦弱的意识无法抵挡，它选择了屈服顺从，尽管他一直想要竭力去抵抗，可懦弱的性子在潜意识里回避反抗，最终导致被湮灭。这一切都是因为纯一的软弱。如果我们事事选择驯从而软弱，那么就会让别人的强势干涉了生活。而至于医学角度的问题，我却无法考究。

我们该庆幸，自己活在当下。

我们该庆幸，自己回头能看到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