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老头老太太

      最近买了几本新书,撒币推荐的《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当时弹出来推荐的还有一本叫做《外婆的道歉信》,于是又顺手多买了一本《知更鸟女孩》。《外婆的道歉信》我迟迟没有开封,对于我这样喜欢看书信方式的书来说,是例外的。然而事实上,我有点不敢。

      有一段时间了,一想起姥姥姥爷就想哭,眼泪不由自主的往出来流。23号晚上回沙湾,车子刚驶进沙湾的路,莫名的特别想那对老头老太太。第二天下午要返回乌鲁木齐之前,乐哥陪我去看看他们。姥爷的电动车停在一楼的窗户下面,盖得严严实实。姥姥姥爷时常不锁门,一进门姥爷正坐在窗台边上听戏。看到我们进来笑笑迎我们,姥姥出去遛弯了。我俩坐下来顺手开始嗑瓜子,姥爷开始忙活起来,什么东西都往出来拿。然后开始指责我们不该乱买东西,浪费钱。然后姥爷突然严肃的说:“以后别给我和你姥姥买衣服,我们没有时间穿,也没有机会穿!”突然就戳中疼的地方,我开始哭,姥爷说软话试图缓和我,他越哄我越哭的厉害,后来姥爷说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只觉得难受。后来我起身上卫生间,我听到姥爷给乐哥说:“俺们金菊懂事儿,好好的。”后来稍微冷静一点,要准备走了,姥爷非要让我把那袋豁豁牙瓜子带走去吃,推搡之间我发脾气,一把抢过瓜子甩在茶几上“我不拿!”说着我又带上了哭腔,老头没有多余的东西给我,我知道,我也不需要。我们出门,老头站起来送我们到门口,单元门敞开的风大,我不让他送,狠狠把门关住了。刚出单元门我哭得站不住,老头起身的时候,瘸着腿,驼着背挪步的样子太心疼了。

        一米八的大个山东老头,小时候老骑着二八杠自行车驮着我们这帮兄弟姐妹,怎么就老了呢?记忆中的姥爷一直魁梧有力气,手掌厚厚的,宽宽的,编竹筐,扎扫把,煎包子,做抓饭,没有他不会的。我开始后悔小时候该多吃一些他做的饭,最喜欢他做的水煎包和抓饭,具体的味道已经忘记了,爱吃了很多年。姥姥在我去泰国那年中风了,半边脸歪了,后来妈妈帮她扎针恢复了很多。那时候跟我视频,我看到姥姥歪斜的嘴角,挂了视频爬在桌子上好久。

      我甚至来不及想,他们就老了。老头老太太养育了一帮儿女,一群外孙。小时候经常听我妈讲起以前的事,姥爷家是个财主,姥爷的爸爸赌钱输光家产,姥爷13岁跟着他的母亲颠沛流离。她们小时候,姥爷用几袋麦子给她们换新的电视机,家里围满来看电视的孩子;把大舅、尕舅送去当兵;家里养马、火鸡、兔子、毛驴......好多好多动物。姥姥还曾得意的给我说过大姨妈小时候被同学欺负,姥姥冲去学校直接把那男生书给撕了,后来只要姥姥出现在学校,大姨妈的同学都把书包藏起来,害怕姥姥撕书。想想这个画面,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姥姥小时候是家里二小姐,所以很多生活习惯有点“作”,有一次帮她洗了衣服,我直接搭着晾了起来,被她看见了,好一顿骂。大概就是说这样衣服的背后会有一天印子,穿出去不齐整。然后衣服全部撤下来,挨个用衣服撑子撑起来,那时候的我年轻气盛很不服气。后来我也竟然成了习惯,晾衣服尽量用撑子撑展,不知是不是那时候给我吓得阴影。

        小时候总以姥爷为模范,所以对山东大汉充满了好感,想象以后也要找个像姥爷一样的山东大汉,也算得上人生圆满。有一次去姥爷家吃饭,正赶上姥姥生病住院,姥爷做好了午饭,装好包好叫我去医院送饭,送完了回来问这问那,我奇怪为什么他不自己去看姥姥,后来才知道姥爷坐不了电梯,病房楼层太高,他就做好饭每天等我们去送,回来问问情况,饭菜味道都是姥姥刚好能够接受的。后来姥姥出院,一天早上姥爷煮了一锅鸡蛋糊糊,盛饭的时候我等着端碗。第一碗姥爷盛了满满一碗,上头底下都飘着鸡蛋花,递给我“端给你姥娘,她生病才好要补补。”盛了第二碗,鸡蛋花花没有第一碗浓稠,但还是“卧虎藏龙”的飘着,“你端去喝,多吃点,你瘦了。”最后一碗他自己端来,几乎就是一碗白面糊糊,偶有几丝丝儿蛋花若有若现,我要跟他换,“你快吃吧,姥爷强壮,你们多吃。”扭了半天,我只好喝了。老头老太太节俭成习,总是把他们自己认为好的东西都放着等他的儿女外孙来分享。

      每次po个自拍总有人火眼金睛说我“你头上咋有个坑?”拜托,那叫“窝窝”,“窝窝!”OK?据我妈讲是都在姥爷家以前的老院子吃饭,我尕舅要喝水,打发我去倒水,我那时候才两三岁,抱着个杯子去倒水,被姥爷家一直公鸡盯上了,冲过来把我扑倒一顿乱啄,大家吓坏了,用脚踢那只鸡都不撒嘴,尕舅一马鞭把鸡抽了个半死,然后把我抱起来。满脸都是血,姥姥吓坏了,以为我被啄瞎了,跟我妈把我抱到诊所,把脸上擦干净发现眼睛好着呢,额头上被啄去一坨肉,所以这个“窝窝”跟随我至今,没有长平。后来听说姥爷一刀剁了那只公鸡,炒了吃了。善哉善哉,对不住了鸡兄。

      姥爷家以前有一只黑毛驴,长得特别漂亮,眼睫毛特别长,比现在的孕睫术还厉害,密密翘翘的,后来大毛驴生了小毛驴,姥爷用大毛驴套着毛驴车,小毛驴跟在边上,给我们家送菜,完事儿了带我去他家,我坐在车的最前头,小毛驴的尾巴可真漂亮啊,毛色黑亮,不知道手感怎么样,看着看着入了迷,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去拽小毛驴的尾巴,天哪手感也太好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尾巴。接着想摸第二下,手刚挨到,谁知那驴子一甩尾巴给我嘴巴上抽了一家伙,我被打疼了也打懵了,直接哭起来。始终记得姥爷是如何嘲笑的我,那声音如山钟,震耳欲聋,中宏雄厚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后来姥姥姥爷搬去了县里,老院子渐渐空了、破了,四周被开成了地,再后来房子也变成了地,后来不见了踪影。他们就变成了一楼那家老头老太太,儿女迎来送往。大舅妈生了新的家族成员小妹妹,姥姥硬是爬楼去看妹妹,害怕妹妹长大觉得不疼她。还有好多好多的故事,讲不完也不敢讲太多,一说出来就全部变成了回忆。

        哦,忘了说,俩人都不识字儿,但是儿女的电话号码那一串数字倒是记得很清楚,看着号码知道是谁的。不过只有对我“欢欢(我的大表姐)?艳艳(我的小表姐)?李静(我的大妹纸)?”“姥姥,我是金菊。”“哦金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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