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朋友的妈妈80多岁了,最近因病离开了。
在微信里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什么节哀顺变,什么多保重,因为我知道说什么话都减轻不了她心中的伤痛。
所以我只回复她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有些事我们拼尽全力,可最后也无能为力。所幸的是朋友能亲自送别母亲。
有些远嫁的姑娘或者在外拼博的遊子,面对亲人即将离世的那一刻,即使心急如焚,思念成疾,也鞭长莫及。有时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更是一辈子的遗憾。
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死亡,那么我们也注定要面对死别,可几千年教育,大家非常忌讳谈到死,越是这样,到那一刻时我们越是手足无措。
从小到大,我们学习这个学习那个,为什么就没有人告诉我们如何学会面对死别?
02
十年前父亲突然走了,那一天是一个还没有出正月的早晨,父亲外出跑步,再也没有回来。
得知消息,我从香港马不停蹄的赶到家,看到父亲躺在那里,姑姑掀开蒙在父亲头上白色的布告诉我看一眼,不能哭,不能让眼泪掉到爸爸脸上,否则他会走得不心安。
我强忍着泪水,看了爸爸最后一眼,爸爸摔倒额头上撞到的伤还没有好,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深深地刻到了记忆里,那一眼永远在脑海里定格,不曾遗忘。
在父亲身旁守了整整一夜,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了就没了,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一时间无法接受。但还要照顾妈妈,只能告诉自己:我要坚强,不能倒下。
父亲绑在衣袖里的手突然垂了下来,我把它放好,触得到的是一片的冰凉。从那一刻起,我与外界联系的大门就被我关闭了,不知什么原因换了手机,再也没有联系以前的朋友。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我的经历,表面上什么事都没有,只有我自己知道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抚不平心中的悲痛,治愈不了心中的伤口,又何必打开给别人看呢,或许只有时间才可以让他慢慢的愈合吧。
第二天父亲就被拉去火化,我没有进去,不是不敢,是不想看到一个高大的血肉之躯进去了之后烧成了一捧灰。
从火葬场到回家的路上,弟弟捧着骨灰盒,侄子捧着遗像,姑姑点了一支长长的香,希望能够指引爸爸回家的路。姑姑说路上谁也不能哭,于是我们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样的话:爸爸回家,爸爸拐弯了,爸爸记得回家的路,爷爷回家,爷爷记得回家的路。
然后为爸爸守灵,虽然知道这些仪式对父亲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爸爸走时一句话也没有留,我们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仍然想让他风风光光的走。后来想想每一步仪式或许都是在安慰在生者的心灵。
在父亲灵前,蜡烛和香要保持24小时不灭,姑姑把爸爸生前的衣物和鞋子放在了一张椅子上,就好像是他坐在那里跟我们告别,那一刻我多想坐在那里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爸爸,而不是一些衣物。
父亲生前的亲朋好友都来了,来送他最后一程。
糊了很多纸草,汽车、房子、电视机、冰箱……总之一些生者认为在另一个世界可能用到的东西。还有服侍他的丫鬟,都一一贴上名字,然后一把火全烧了,看这它们烧成了灰,好像所有的悲痛和思念也随着烧了,随风飘远。从此我们阴阳相隔,也只有在梦里相见了。
头七那天,据传逝者会回家看最后一眼,那天早上天还没亮,其他人都还没醒。姑姑正在厨房,忽然听到客厅哒哒哒的脚步声,姑姑就出来看,没有任何人,之后的脚步声走向门口,随着吱一声关门声没有了。姑姑后来给我讲述时,我相信爸爸有来过,恨自己为什么没早醒,没能跟爸爸最后一次告别。
03
怕妈妈胡思乱想,准备一个月后过了四七再回香港,在家陪妈妈一个月。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咳嗽,妈妈让我吃点药或者去看一下医生,我都拒绝了。
或许这样身体上折磨自己,心里会平衡一些,又或许想用这种方式悼念父亲,因为我已经不能再为他做些什么。后来没日没夜地咳了一个月才好,我知道这是思念成疾,如果就此要了我的命我也愿意,更何况只是小小的病。
之后有一年体检说肺部有阴影,怕是肺癌,那一刻我一点都不害怕,如果是真的,我很快就可以到另一个世界看到父亲,也不失为一件幸福的事情。
医生再三拍片儿问诊之后,才确定就是那一个月没有及时医治成了肺炎,从此身体就留下了一个印记,这算是对父亲的纪念吗?
好友都断了联系,除了电话号码刻在脑子里那几个。若干年后,才慢慢的从悲伤中走了出来,但我仍然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来描述这段经历。我不想听“节哀顺变,一路走好,多多保重”这样的话,我只想要一个紧紧地拥抱,然后再趴在对方肩头大哭一场。
有时候看到一些离别的场面,想孩子们预先了解一下,跟他们说:“有一天,妈妈老了,你们就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你们要相亲相爱。”
可孩子们不等我说完,每次都会安慰我地说:“妈妈,我们不要你变老。”
每逢过年,大人都会嘱咐小孩不要说一些不吉利的话,真是不小心说了要立刻吐口吐沫,说声大吉利是。村里有人去世,也只会说谁谁谁老了,也不会提“死”这个字。
可是不提我们就不会面对死亡吗?
有人说把与你离别亲人想说的话写下来,能减轻伤痛,想到什么就写些什么,或许他真的能听到。
又是一年没有父亲的父亲节,我试了试写下以上想说的话,我相信父亲能够听到。
如果你也有想说的话,不知怎么说,提笔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