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单位的路上又看见那位老伯,蹲在一堆新捡回的垃圾旁,正在分类整理。垃圾不多,但也有满满的两尼龙袋,这是他一大早的成果,而我才刚刚从睡梦中爬起来,慌忙洗漱后,准备奔跑着去上班。
只是匆匆的一瞥,那些杂乱无章的东西便印在了脑海里。喝了半瓶的茉莉蜜茶、还在往外流着可口可乐的易拉罐,半新的鞋盒、掏空的牛奶箱,装旧衣服的开裂的大编织袋,各种大小的碎纸片,凌乱的堆砌着在老人身边。
老伯蹲着的姿势一直没变,我走得远了,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他佝偻的脊背还若隐若现。
老伯是我的邻居,隔着一堵一米多高的墙,虽然墙不高,但他的身影也是常常看不见的。因为年事已高,足有78岁的高龄,身体已经萎缩,脊背驮着,双腿不再挺拔,显出孩子小时候一样的“罗圈腿”,那是常年风湿性关节炎加上沉重的劳动导致的膝盖弯曲变形。
一身不知是黑色还是蓝色的中山装从未更换过,一双不太大的脚装在灰色的薄底布鞋中,走起路来已是颤颤巍巍。他的脸不是黄种人应有的那种黄色,而是接近黑种人的黑色,这是常年经受风吹雨打日晒的结果。只有一双眼睛还透着亮晶晶的水润,却也不再那么饱满。
有一次下班回家,他正在与收垃圾的人讲价钱,卖着一个星期的收获。不知是收垃圾的人多给了他1元还是捡了什么大的“宝贝”,他数着手中的100来块钱高兴地乐开了花。而我也看到了老伯两排空落落的牙齿,在脸部颤抖的肌肉下,显得那么无助和孤单。
我不清楚老伯是什么时候住到这里的,反正我住在这里时他就在;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捡垃圾的,据说时间很长了,邻居大婶说,差不多十年了吧。
看着他分类整理好的那一摞摞硬纸片、一袋袋空了的塑料瓶易拉罐,不禁佩服老伯坚强的毅力和从没间断的勇气。
每次擦肩而过,他粗糙的手里总是拿着一个尼龙袋,有时候是空的,那是他刚出发;有时候是满的,那是他几个小时的劳动成果。他总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经过我的身旁时也是刻意拉开一定的距离,极不自然的垂着两只胳膊。
那天,因为工作不顺心,心情很沮丧,当他经过时,我就想回头看看他,看他是否一直是那样胆战心惊似的走在路上。不料,他好像知道我要看他一样,也慢慢地回过头,轻轻地冲我微笑了一下,然后又从容地走了。我呆愣在那里,回忆着刚才的那个微笑,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褶皱都没有移动一分,便结束了。但我知道他真的是在对我微笑,是一个慈祥的老人看着孩子时的那种微笑,是亲人般的没有戒备的微笑,是不夹杂着偏见的微笑。
后来才明白,我大概因为不好的情绪,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一定被老伯看穿,他才会给我一个鼓励的淳朴的微笑,为的是驱散我心中的乌云。原来他也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我,就像我一直想读懂他一样。
日子久了,难免会在路上遇见,我们也会心照不宣的给对方一个微笑。仿佛两颗同样跳动的、永不言弃的心在为对方加油鼓劲。虽然工作不同,但是都是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努力。
有时我也会有意收集一些塑料瓶和易拉罐,积满一袋就偷偷地放在老伯院外的垃圾堆旁边,或者只是一些用不上的旧杂志。希望这些对我已经无用的东西,对他会是一点帮助,却从未叫他发现,不想他因此而尴尬。
我见过很多老人,自食其力的很少,更有甚者,是一些伸手向别人要钱的乞讨者。一次,在饭店刚坐下,就进来一位大叔,五十几岁的模样,身材不是很魁梧却也人高马大的,背挺的直直的,进门就摊开右手要钱,我们还以为是欠着他钱。老板和我们面面相觑,互相传递了疑惑的眼神,才恍然大悟,我们是遇上了组团乞讨的人了,因为面向门外的老公看到了同样打扮的一个大叔推开了旁边饭店的门。这样的事已经屡见不鲜了......
我又想起了邻居老伯,又想起了他佝偻的脊背、蹒跚的双腿、那双坚定的眼神和那个春风般温暖的微笑。
他的手很干净,他数着的钱没有铜臭味,他比任何一个住着整洁大房子、梳洗光鲜亮丽的人灵魂更干净、生活更踏实、心灵更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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