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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莹莹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我慢慢地蹲下身,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落到地上,湿成一片。
很久以前,黑板上写的“林初夏喜欢陈信”,那几个字,分明就是苏清浅的笔迹。纵然是她故意写的与平时的笔迹有些不同,我又怎么会真的认不出。
之前在苏清浅家,我偷偷地站在她身后好一会儿,她戴着耳机,并未察觉我的到来。我也看到了,她日记本里写的密密麻麻的那些字:林初夏最讨厌,林初夏最恶心。
还有,那天,我们下了第一节晚自习去女生厕所,经过班主任的讲台桌的时候,苏清浅趁所有人不注意的间隙,假装不经意间往班主任的备课本里,偷偷地塞了那一封让我难堪不已的情书。
高考那天,苏清浅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接下我抛给她的答案,她却故意用手背轻轻地挡了一下,小纸条便成直线一样掉到她座位边的地上,我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全是你做的吧。”我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话,可我却异常平静,仿佛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非常久远一般。而我,像是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我对面的苏清浅。
我不期待她的解释,但我需要她真真切切地去承认这一切。
苏清浅仰天冷笑了一声,“没错,你说的都没错。”她的眼泪滑过脸颊,睁大了双眼,“可是,林初夏,你就是我苏清浅这辈子最痛恨的一个人。”
在这之前,我一直很努力地去维护着我们之间的平衡,总有一天,苏清浅会明白,我对她的隐忍,是因为我爱她。
但是,我越是步步后退,她越是步步紧逼。
我沉默地盯着苏清浅的脸,直勾勾地,看了很长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彼此的抽泣声。许是觉得我的表情太过诡异,苏清浅吸了一下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说,“你就不想问问,为什么。”
我咬着泛白的下唇,直到清晰地传来些许痛感,才说,“我知道。”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我知道这三个字,苏清浅惊讶得捂住了嘴巴,木头一样站在那里,愣着双眼,盯着前方那片突兀的白墙。而后,她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你不知道。”
我拿过她手里的那一叠照片,抽出一张,是我爸爸和苏清浅妈妈的合影。准确地说,这所有的照片,都是我爸爸和苏清浅妈妈的合影,都有着亲密的依偎的笑着的样子。
我无法想象,苏清浅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发现了这个秘密,如何压抑着恨意,一步一步地去刻意摧毁我的人生。
我也无法想象,年少如她,看见我爸爸和她妈妈在房间里亲密的时候,是如何颤抖着双手,卡擦咔擦,一次又一次地按下快门。所以,这就解释了她将相机视若珍宝的举动。她一直都舍不得把相机给我看,是因为这里面有她所有的秘密。
我握着照片,捏成一团,眼神飘向院子外边,平静如水,语气淡得像是不关我的事,“其实,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
“就是那天,我说你的作业本落在家里的那个星期一吧。”苏清浅说,“我是故意的,因为我知道,那天我妈妈会在家,而你爸爸,也应该会回家。我也是掐好了时间,发短信给你告诉你,你的作业本其实在宿舍里。”
那天,我回家的时候,家里的门虚掩着,我轻轻地推开门,看见我爸爸和苏清浅的妈妈在卧室里亲密地搂在一起,他们轻声地笑,说着一些动人的情话。
我神情恍惚地离开,心神不宁,甚至差点摔倒在地。可我却在苏清浅的面前,极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见我沉默不语,苏清浅又说道,“可是,林初夏,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波澜不惊。你什么都看到了,却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我以为你会告诉你的妈妈,可是你没有。”
我低着头想了一下,思绪飘到了很多年以前的那天,也同样是雷雨交加的夏天,才轻轻地开口,“不,比这之前,我就知道了。甚至可以说,和你一样早。我们应该是,同一天发现了这个秘密。”
我停顿了一秒钟,又继续说道,“我什么都知道,因此我一直对你,心存愧疚。尽管我并不认为这是我的错,可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所以,我让着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全部都毫无保留地让给你。”
苏清浅在我的这一句话里,哭得稀里哗啦,溃不成军。她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流到嘴巴里,应该是苦涩难当。
她说,“可那又怎样,你们终究是,欠了我一个父亲。如果不是因为你爸爸,我爸爸又怎么会死。关于这一点,我想你应该心知肚明。我对你的恨意,又岂是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释怀。”
“所以,你是刻意去接近陈信,明知道他已经和我在一起的事实,对不对。”我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一直压在我心底的问题。
此刻的我不得不承认,过去,它并没有过去。
陈信,大概这一生都会成为我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苏清浅毫不掩饰,撕心裂肺地吼着,“我就是要夺走,你所珍爱的东西,包括陈信。”
窗外忽然就乌云密布,明亮的天空黑压压地沉下来,只是一个瞬间,就倾盆大雨。
狂风肆虐地刮起,雨滴敲打在窗户,随着风声,突突突地发出异响。
我起身去关窗户,脚下忽然失去力气,一个踉跄,就重重地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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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的是故事,我写的是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