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17日 星期四 晴
印象中，我似乎从未给父亲写过一篇正儿八经的文章。屡次想写，却又无从下笔。只因从小到大，我与他之间始终隔着一座冰山。
那样的淡漠与疏离，让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我的亲父亲。抑或是在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仅仅因为他一时的荒唐之举，不小心遗漏了一个“小蝌蚪”，才意外有了后来的我。
当然说起“意外”，我哥哥或许也是一个“意外”吧！作为一位父亲，同时作为一家之主，他很少主动去承担自己应尽的责任，也很少给予子女应有的关爱。
倘若不是我的母亲几十年如一日，风里来雨里去，拼劲全力支撑起这个家，大概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们。
当年我外公也曾是乡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母亲按理来说是下嫁。外公还托关系给父亲在当地粮站谋了一个职务，在当时也算得上是“铁饭碗”了。
可父亲平时懒散悠闲惯了，丝毫不珍惜这大好的工作机会。在粮站混了一个多月，就偷偷地跑回家了，让外公的颜面都无处安放。
我们那的农村因是丘陵地区，田地本来就少，又没有什么特色经济作物，要想靠土地养活一家人几乎不可能。而父亲没有任何手艺，更谈不上有什么生意头脑。
粮站不能再去了，他被外公教育了一番后，后来只得去火车站当起了临时搬运工。然而，这用血汗所换得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钱，又如何能贴补家用？更何况还要供我们兄妹二人上学。
在那些最艰难的岁月里，母亲却想破了头皮去寻找经济来源。她冒着罚款和被拘的危险，去列车上当非法售货员；她用瘦弱的身躯挑着百来斤的担子，走街串巷去卖水果和蔬菜；她四处学习养猪和养鸡的经验，在后山的养殖场不辞劳苦地奔忙……
母亲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她无怨无悔地为这个家庭付出，也需要丈夫的关心与体贴。可是父亲又曾为她做过什么？
不要说给母亲买过什么衣服，或送过什么礼物，我看到的更多的是他给母亲带来的伤痛。若不是为了我们兄妹，母亲也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
说句不好听的话，父亲是属于在外面没什么本事，性格也内向懦弱，却喜欢拿家里人撒气的那种人。有时母亲稍微念叨了几句，就可能迎来他的横眉冷对，甚至大打出手。
平时争吵一下也就罢了，逢年过节也不安歇。记得我十岁那年春节，母亲差点被他扔的一个石子弄瞎了眼睛。于母亲那是无法抹去的伤疤，于我亦是午夜时分的梦魇。
不仅如此，我们兄妹俩有时候也跟着成为了他的出气筒。我不记得小时候挨过他多少耳光，也不记得被他用带刺的杉树条抽打过多少次。
所以打小起，我对父亲只有深深的畏惧，我不敢与他亲近，也不想与他亲近。他给我造成的心理阴影，经常会像噩梦一样缠绕着我，逼迫着我后来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
世人都说父爱如山，它比母爱更深沉、更含蓄。我也时常想父亲应该是爱我的，他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可是我在多少次无助与困惑中挣扎时，多么渴望父亲也能像一座高山一样给我力量与勇气，却很少等来他的只言片语。
我考试失利时，是母亲陪我度过那些黑色的日子；我生病住院时，是母亲衣不解带地在我身旁照顾；我遭受非常人一般的抑郁苦痛折磨时，依然只有母亲对我嘘寒问暖、不离不弃。
在万般绝望的情况下，我多么希望父亲能够突然出现。哪怕仅仅给我一个拥抱，我都会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可是我连他的一个电话，都不曾等到。
这样的寒凉与淡薄，让我再次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父亲。但是我在很多方面又与他那么的相像，让我无法否认与他的父女关系。
父亲的霸道与冷漠，不仅让我和哥哥与他产生隔阂，而今他的几个小孙子也只喜欢与奶奶亲近。
大概也深知自己被这个家庭排挤，他有时候也会想法子逗几个小孙子开心。比如说给他们买点小零食，或者给他们一点零花钱。可那几个机灵鬼转背就不买他的账了。好几次，我看到他脸上有说不出的悲伤与落寞。
记得高尔基曾说过：“父爱是一部震撼心灵的巨著，读懂了它，你就读懂了整个人生。”
随着年龄的增大，其实我也愈加深知血浓于水的道理。这些年，我努力与自己和解，努力试着去读懂父亲，去感受他细微的变化，去捕捉他给我的那些淡淡的爱。
仔细想想，他也并非那样的不近人情。许是因为我多读了一些书，让他感受到不少的荣光，他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凶我了，反而多数情况下对我和和气气的。
他虽然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但我给他打电话时，很明显能感到他内心的喜悦。他会在电话里念叨半天，反复嘱咐我要注意身体、注意安全。
我偶尔回家给他买件衣服，他嘴上虽不说什么，但私底下会像小孩子一样开心好一阵。一起吃饭时，他偶尔也会给我夹夹菜，要知道这是母亲才喜欢做的事。
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他的脾气较以前收敛了一些，但喜欢与母亲吵架的毛病仍未改变。我若在家，有时会出面做和事佬，他会很乐意地听在心上，也不敢与我多做争辩。
现在我渐渐悟出了一个道理，婚姻也好，亲情也罢，从来都是一场相互较量的博弈。
母亲一直都表现得比较强势，这或许会让父亲感受到作为一个男人的压力。但他又习惯于被母亲照顾，因而也不想过多地去突破。以至于母亲稍微表示一下不满，都会触发他较大的情绪反应。
而关于亲情方面的淡薄，是他一开始种下的因。如此循环往复，让我们的隔阂越来越深。加上他本就生性木讷，想要挽回却又迫于自身的颜面。所以我们对他好一点，他都是无比欢喜与感激的。
如今想来，他不过是一个可怜又缺爱的老人罢了。他已年过六旬，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却仍旧为生计四处奔波，帮别人干那些又脏又累的体力活。也不知他一个人在外是否吃得饱，是否穿得暖。
可惜我是女儿身，暂时没有能力给他幸福安定的晚年。趁为时不晚，以后我要更加积极努力地工作，让他和母亲不再如此辛劳；趁为时不晚，以后我要学会放下一切成见，不再让自己的冷漠去伤害他。
父亲节在即，我想对父亲说：“爸爸，节日快乐！余生请让我们好好地'相亲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