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如既往,黑的不成样子,倾泻的黑色,吞并整个城市。一个灵魂,在这熙攘的街道游离,被黑暗裹挟着,借助霓虹的灯光,审视着人间的烟火。
(1)
刚刚晚上七点钟,正是晚餐时间。
我到了一家名叫拾光趣的餐馆。复古的桌椅,文艺的壁画,清新格调的装饰,温馨典雅,这地方应该很适合约会吧。我心里暗暗嘀咕着。这时候,一对正在用餐的年轻对象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仅是那光鲜亮丽的外表,就让我想进一步了解他们。于是,我索性停留在他们旁边,暗听他们的故事。那位女生看起来很漂亮,个子中等,身材纤瘦。乌黑的直发,空气刘海,圆眼,双眼皮,镶嵌在粉粉的瓜子脸上,正合适。嘴唇涂着大红色的唇膏,就像刚吸了一口血似的。上身着黑色低胸吊带,下身是超短裤,纤细的柳腰,雪白的肌肤,七公分的红色高跟鞋,妖娆性感,让人看了禁不住想上去咬一口。
男生同样面容姣好,身高一米八左右,一双黑色板鞋,笔挺的牛仔破洞裤,休闲的白色时尚T恤。当下流行的发型,单眼皮,高鼻梁,戴着一副时髦的眼镜框,手腕那支价值不菲的手表,格外抢眼。
“我要出国了,我们分手吧,再说了,我也不喜欢你了,这样耗着也没意思”。男生不耐烦地说道。
我惊愕的翘起了我的尾巴。
“这半年,我也没少给你花钱。虽说你长得还行,但也是化妆化出来的,我都看腻了。咱们也都快毕业了,就散了吧,各自安好。今天这顿饭,是算散伙饭,好聚好散,谁也别怪谁”。说完,把饭钱拍在桌子上便起身离去。
这位女生,竟然不应声。面色毫无半点波澜。待男生走后,女生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不仅没有被甩的不快活,竟然还闪过一丝带着好贵且自信的狡猾的笑。
“喂,亲爱的,我答应做你女朋友了,今晚一起吃饭,地点拾光趣,不见不散哦”。说完,女生挂了电话,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品,补着妆容,满意的等待着电话中的男子出现,开始她的“吸血”乐趣。
我浑身皮毛四起,有点疑惑,夹着尾巴逃开了。
(2)
晚上十一点钟,我路过了医院。
这个地方,应该是大多数人害怕的地方。除了生孩子的时候,是个喜事。除此之外,对所有人来说,来这里,肯定都是遇到了什么不幸的事情,或大病小病,但总归不是好事。
我悠悠荡荡,不知不觉到了妇产科区域,看到有位女士,身边无人陪护,自己坐在病床上,双腿蜷缩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个人望着窗外漆黑的天,默默发呆。眼神里充满绝望,眼角还挂着未擦拭干的泪水。手紧紧抓着被单,褶皱的纹络里,分明可以看到她的无奈、可怜和痛恨,像是在说,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的好奇心重起来了。想知道这位看起来温柔的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
夜深人静的十二点,姑娘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写下自己的绝望。
原来,她没有父母,从小跟奶奶长大。她上高中时,奶奶便去世了。后来,她只能寄宿在姑姑家。高考的时候,她考上了大专,读了护理专业。毕业以后,经人相亲,认识了她的前夫。
毕竟是从小到大一直是个缺乏爱的孩子,她内心隐约的有着自卑和内向,说话做事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平常也是温柔娴静。
婚前,丈夫就有点看不起她。尽管他丈夫没学历,不高也不帅,也是普通的农民一个,平日里也是出去打工,但就是看不起她。可能是因为她无父无母无人依靠吧。结婚的时候,连吹喇叭的都没请。按理说,结婚时有响,这是村里的习俗。
婚后没多久,丈夫就提出了离婚。这时候, 她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他一点情义不留。离婚的理由,竟然是嫌弃这个温柔贤惠的大学生妻子,性格不好,长的还丑。
有争吵,有翻脸。到最后还是同意离婚。更可笑的是,他还让这个女生,归还所有的当时结婚送的所以彩礼钱。真是可笑。结婚都半年了,礼钱也不是女生自己过日子花的。而且当初置办家具,也是女方亲戚家出的钱。
女生忍了。向姑姑家借的钱,还给了前夫。离婚一周后,男的便又找了一个。还发短信给她说:看我现在的对象,比你好八百倍。又年轻又漂亮。然而并没有提及孩子的一句话。女生选择了离开老家,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虽有万般不舍,还是决定,打掉肚子里六个月大的孩子。
原来这就是她为什么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夜晚独自流泪。
我同情她。但也无能为力。
(3)
凌晨四点半,天依然是黑色的。
衬着路灯的光晕,我隐约看见,公交车旁的垃圾桶旁,有人在清理垃圾。走近一看,黄色的制服上,XX环卫四个字,显得辛苦而又令人心疼。是谁家的父母,大清晨的开始辛勤劳动,只为减轻儿女的负担,不给他们添麻烦?
这是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妇。他们相互扶持,相互陪伴。
我听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回忆他们这一路走来的夫妻生活。碎碎念的话语中,表达了平凡的温情,也夹杂着这样或那样的遗憾。
“孩子们都大了,也都独立了。操劳了大半辈子,还好有你一直陪伴。虽然不富裕,但是平平安安,没病没灾,还算快乐。只是咱们的孩子,都只顾着自己,恐怕以后都会不管咱俩了,你看,这平常也没往家里打过电话,逢年过节,也不回家看看。两三年回来一次,还是待一天就走。哎!心里已经想不起来咱老两口了,白拉扯他们了……”说着说着,老婆子泪眼婆娑,哽咽了。
老头子默不作声,只是叹了口气。
“老头子,咱啥时候去看看大海吧,一辈子过了一大半了,我还没出去旅游过呢,我想去看看海。”老婆子期待又小声地问道。
“行,等过了这俩月,稍微暖和点,咱们就去。咱这一辈子也不能白活呀!”老伴利索的回应着。
微弱的灯光,晕在老婆子爬满褶皱的脸上,她笑了,开心地像个孩子。
辛苦扶养儿女那么大,一辈子没啥大本事,也不得儿女的待见。他们觉得,要为自己而活了。
马路两边,只有微弱的路灯矗立着,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的人还在梦乡酣睡。
只听见一声急刹车,看见一个身影,倒在了血泊中。
“老头子!”一声惊天动地的哭泣,震慑住了我。
一个醉驾肇事者,横冲直撞,撞死了她的伴侣。她大半辈子的伴侣。
她歇斯底里的喊着。周围并没有任何反应,包括躺在血海里的老头子。
肇事司机,紧张慌乱中逃逸了。
冷冷的风中,只有她一个人,守着那个躺在一动不动的人。连呼吸,都是寒的,碎的,绝望的。
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4)
我虽然是一只流浪猫,但也是在高档小区里一直苟且生存的。
至于为什么被抛弃,我不得而知。我一直在各个街区游荡,过着悠闲散漫的日子,听闻人生百态。
就这样,我活到了两岁多。
一天清晨,我在小区的停车场出口处觅食,这时,走过来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后面跟着他父母。他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穿的像个阔少爷。
“这家人一定很有钱吧。”我心里暗想。
于是乎,我就跟上去。但是,由于怯生,并没敢离得太近。
后来,他父母去车库取车,他在门口等着。他拿出书包里的零食,示意要喂我吃。我夹着尾巴,半信半疑地走近他,两天没吃了,我很饿,为了食物,我最终走到了他身旁。
没想到,厄运降临了。
我刚在他身旁站稳,两眼急切地盯着他手中的食物。他用力一脚,踢到我头上,我立刻瘫在地上,抬不起头来,惨叫着。
“你个脏兮兮、无家可归的臭流浪猫,还以为我真给你东西吃呀?可笑!每次看见你在这小区转悠,我就特别讨厌,我恨不得一脚踢死你。”男孩嘟囔着。
这时,他父母从车库开车出来了,不知道是没看到我躺在那里,还是故意的,径直从我身上压过去。仿佛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男孩子会这么惨忍。
就这样,没人能救我。
此后,我便没有肉体,只剩灵魂,游离在这温暖的人世间。在黑暗中,审视着人间的烟火。
看,天快亮了,那些高级动物,又要开始各自的追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