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了点历史,《史记》、《汉书》,又读了清末谴责小说《官场现形记》,看到很多残酷的历史,看到人性中邪恶与阴暗的一面,心里着实痛苦。尤其有一天写完有关这些历史的读后感后,神经痛苦了大半天不能缓解,走不出来,遂发现自己的神经实在不够粗壮。
我反思自己是不是读史太少,选材与着眼点偏差有限,故而感受到的多是历史的残酷。但确确实实不能否认,历史有发展,但期间真的布满了残酷与血泪。
有人问,为什么不看点轻松喜悦、有关幸福的书呢?
这些年读了很多心理学、身心灵成长方面的书,一直努力在看美好、幸福的一面。感受幸福与美好的能力确实也增强了,一朵花、一片叶都能让我感到幸福与美好。
但读了点历史后我发现,生活不是只有美好和幸福,还有残酷与痛苦。这两者在历史上、在现实中,一样真实地存在着。就好像有阳光,就一定会有阴影。就好像一根棍子有两端,把一端视为好,另一端视为不好,你只想要好的一端;然后,你把不好的一端截断了;你以为能截掉,但你发现截掉之后,那根棍子还是有两端;无论你截多少次,那根棍子它还是有两端。你永远不可能把它截的只剩一端。
你可以假装生活中只有美好,没有丑陋或残酷,但不等于它不存在。偶尔看到后,你依然会震惊。重新思考生活与人生。生活,绝对不是只有幸福与美好,而同时存在着痛苦与残酷。
读史、写读史的心得,神经痛苦到这样的程度,我想,与其读这样的书让我这么痛苦,真不如去大自然里欣赏那些美丽的花。
我是个不折不扣、骨灰级的花痴,天天看花。99%的时候,我看到的都是美好,心怡、轻松、愉悦、顺畅。但1%的时候,我也看到令人震惊与痛苦的现象。
那天,我发现院子里正在开放的月季、蔷薇上爬满了一种中等大小、黄黑相间、浑身长毛的虫子,我大为惊骇和痛苦。我挣扎纠结了一阵儿,不能忍受虫子对花叶的蚕食,找了两根树枝,把它们一只只夹扔到了旁边的小溪里。
虫子对花叶的残忍,和我对虫子的残忍两相折磨着我;加上读史的痛苦,我不仅思考人类历史中的残酷,也对整个自然、生命与世界进行了思考。
有很多虫子都会与花叶接触。蜜蜂会飞到花间采蜜,我们是接受与允许的。蝴蝶也会飞落到花间,我们也是接受并视为美的。为什么这黄毛虫在花叶间存在就是难以接受或不允许的呢?不仅我看到了是如此,园林工人还会专门喷洒杀死害虫的药物。为什么有的虫子被视为好的、被允许的,而有的虫子被视为坏的、不被允许呢?
我琢磨出来一个答案就是:对花叶有破坏性的虫子是不被允许的,就被视为害虫。所以,虫子吃花叶就被视为不对、不应该、残忍。于是,为了阻止这种残忍,人类只好对虫子下毒手,实施另一种残忍。
但如果说对植物有破坏性的行为是错的、不应该的,但是人类天天都在吃各种蔬菜(更不要说人类还专门杀动物吃了)。虫子吃花儿叫破坏,哪人吃蔬菜叫破坏吗?人吃蔬菜和虫子吃花叶有什么区别呢?
人觉得自己吃蔬菜活下去是应该的,天经地义的,自然而然,再正常不过的,大多数人可能一生都不会思考这个问题。而在人的意识里,虫子吃花就是不正常、不对、不应该的。
人类为什么觉得吃花虫是害虫、要消灭它呢?因为它破坏了花儿对人类的美丽观赏性。是的,人们越来越重视绿化、美化小区与自然环境,以愉悦心灵。
所以,吃花叶的虫子被界定为害虫,是由这个地球上的主宰者、绝对权威者、力量者——人类决定的。凡是对我有利的,便视为对的、好的、美的、可以存在、可以接纳的;凡是对我有害的,则视为不对的、不好的、丑的、不可以存在、难以接纳、要消灭的。
包括人类还决定:哪些植物是专门给人类吃的,哪些只是用来欣赏、愉悦眼目心神的,哪些是毫无用处,可有可无的……
到最后往往不难发现,人类的行为,终极目的都是为了人类。并不只为了那花的存在。花和虫子,其实都要在人类的目的之下存在。
在地球上,人类俨然是主人、主体,而其他都是客体;客体要听从与服务于主体。顺我者昌,否则,逆我者亡。这就是人类目前在地球上的现状,或说是地球目前的现状。
人类在这种地球主宰者感觉与身份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整个文明体系,都是以人类为中心的。由此而形成的观念系统也是非常强大、深刻而长远持久的。换句话说,我们的神经已在久远的传承与浸泡中,形成了某些强大的结构、模式与思维。比如:花儿是美的,应该存在的;吃它的虫子是丑陋、可恶、不应该存在的。但这个观念实际上并不是真理,是经不起推敲的。
但我们已养成习性,没有办法。看到虫子蚕食花叶,本能而习惯性地冲撞了我们那固有而深刻、却极少反思的头脑观念、心理结构,因而让我们痛苦。
但消灭虫子又引发了另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虫子是否也有生存权?是否也有生命权?是否应该让它存在?
我想虫子一定是有生存权的。世界即创造了它出来,它一定就应该有生存权。
虫子既然有生存权,那把花上的虫子弄死,是对花儿的仁慈,却是不是对虫子的残忍呢?这怎么协调呢?
老天宇宙创造了万物,万物都有生存权。万物既然都有生存权,那就得有自己的食物。那就有一个和谐、生生不息、循环的食物链。大家一环套一环地,以他者的生命或产物为自己的食物。
思考到这里,我突然想,虫子吃什么呢?虫子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吃花叶呢?它应该吃更小的小虫子、微生物吗?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虫子吃花好似真的不对了。那虫子吃花儿就是残酷,人类制止残酷的行为就不叫残酷了。但无论虫子是吃草、吃花、吃叶儿,还是吃更小的小虫子或微生物,自然界都存在着一个弱肉强食、自然而残酷的过程。
地球的发展已经不是亿万年前那样一种自然发展的时期,而是进入到了一个以人类为主导与引领的高度文明时期。地球万物中,人类是地球上意识最高的物种。人类有高度发达的智慧,只要有和谐长远发展的意识,人类是可以很好地维护与引领发展地球的。这是人类在地球上真正的主导性、引领性、创造性和主宰性。
所以,人类社会怎么设置园林、绿化、种花、除虫、种菜、吃菜都变成了简单而可以不再天天思索的事情。但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也是大有裨益的。对于把吃花的虫子打死我们还是心有戚焉,但我们便也知道,某些所谓的残忍其实只跟人类的本性或文化有关,或者只是跟自己的无知有关。我们便慢慢可以接受这种残忍,不再视其为残忍。
把思考转移到人类身上,再具体化到历史中那些让人痛苦的地方,比如战争、杀人、灭族等。那也是人类各阶层为了生存而进行的行为,有局限,无知,但它正处在那样的时间段里。他们就处在那样的认识中,以为只有杀死了对手或危险者,他们才能安全。这就是他们认识的限制。
对于历史,认为残酷也好,谴责也好,对于杀者和被杀者,更应该多一些悲悯。而悲悯是更深的爱,悲悯中包含着极深的善,悲悯爱善中一定包含着深深的痛。所以,读历史,看历史,感受到痛,一定是难以避免的。
当然,历史中也有爱、力量与让人感动的地方。我们可以看到一辈一辈、一代一代、一个时期一个时期的努力、奉献、付出、进步与贡献。神农尝百草、燧人钻木取火、嫘祖养蚕缫丝、仓颉创造文字、伏羲文王演八卦、尧舜禹禅让天下、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司马迁受宫刑而写《史记》、班固一家人以生命接力形式完成《汉书》……等等,真是太多太多了,不胜枚举。
人类历史,包括现实生活,一定是有痛苦的,感受到痛苦是很正常的。但最最重要的是,在面临和感受着痛苦时,我们有勇气面对、能够挺过去、能够最终穿越,并在这过程中生起真正坚强的力量来,生起更宽广的胸怀,以及更深的慈悲善良与爱,还有对当下及今后生活的热情、热爱与创造奉献的激情、志向与意愿。这才是生命更真实的深度与广度。
生命绝不只有美好,一定会有残酷;生命绝不只有幸福,一定会有痛苦。这两端都是生命不同的体验,没有好坏,更没有应该与不应该之分。它们客观上都存在,凡存在的东西都是正常的,都是应该存在的,都自有其价值。
痛苦加幸福才是生活,才是人生,才是世界;痛苦加幸福才是真实,全面,圆满,完美。无论我们如何努力,我们永远不可能避开生活的一端,而只感受到另一端。因为生活与生命的本质里有爱也有痛。如果你感受到痛苦,那是真实的;如果你感受到幸福,那也是真实的。
我们希望的是:尽量多感受到幸福与美好,而少感受到痛苦与丑陋。但人的意识是同步并进的,一个人对幸福的感受是多么敏感与强烈,那么,他对痛苦的感受程度也是一样的。
那我们对生活可取的态度到底是什么呢?我认为就是:尽量多地获取知识,扩宽自己的已知;了悟宇宙人生的智慧,减少愚痴无明;尽量平和生活,时常感受到美好幸福与喜悦;遇到困难逆境痛苦要坚强,相信它只是个体验,一定会过去,并懂得适当求助;想哭就尽情地哭,想喊就使劲地喊,想唱就大声地唱,想笑就开怀地笑;敞开面对生活赐予的一切;感受生活,率性生活,真实生活,做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