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得的是癌症,而不是一种大家都不知道的病

你有没有试过,长时间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认不出这张脸。或者,长时间的盯着一个字看,直到你觉得从没见过这个字似的。


普通人可以通过这种小游戏,对自己诱导出短暂的陌生感或者说不真实感。而有些人,却一直生活在这种不真实感里,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


你知道抑郁症,知道精神分裂,知道双相情感障碍,知道狂躁症,在如此种种的精神疾病的名称里,你有没有听过人格解体,你是不是患过人格解体而不自知。

人格解体(Depersonalization):每个人都会时不时的出现不真实的感觉,例如进入一个新的环境或者处于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作为一种防御机制,人格解体出现。

将个人与恐惧或无法承受的环境隔绝开来,然而这种防御机制可能会矫枉过正,它将压力痛苦隔绝开的同时,慢慢的将其他的感知也都屏蔽掉,最终发展成人格解体(以下简称DP)症状。


1

男,20岁,人格解体4年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的症状。非常强烈的不真实感,就好像,比如你在梦中经历的事情,或者你处在半梦半醒状态的时候,你是知道自己在做梦的,醒来之后,正常人也能区分出梦境和现实。

而我们,DP患者,生活状态就是你们在梦里的那种感觉。就像在梦里那样感到不真实,我的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都很陌生。”


“举个例子,手机看视频的时候,你可以选择清晰度,蓝光,高清,超清,标准,而我们DP患者是没得选的,我们甚至连wifi都没有,我们的世界一直都是省流模式的那种清晰度。这个比喻不知道你能不能听的懂。

上帝给了我们一样的眼睛,却唯独关闭了我们的高清模式。

 

陌生感,不真实感,像活在梦里,没有情感,没有喜怒哀乐,麻木,这是DP患者经常会提到的词语。


DP在一个人心里造成的破坏,着实难以名状,很难向未经历过的人解释。类似“感觉世界不真实 ”、“我感觉自己与世界隔绝开了”、“我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我的胳膊不属于我,我能在自我之外看到他们”,这些语句在普通人听来莫名其妙,但DP患者一定清楚的明白那些句子的意思。

我宁愿得的是癌症,而不是一种大家都不知道的病_第1张图片

2

男,23岁,人格解体2年+


“我在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感情后,焦虑和恐惧一直充斥着我的大脑,两个星期后我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自己找资料对病症,发现了是人格解体中的现实解体。

两年了,我的学习能力和思维能力都下降了,注意力严重不集中,没法学习。如果没有这个病,我也许已经是个研究生了。现在,我只能在工厂上班。

幸运的是,我的英语基础还在,我会经常翻墙看看国外的DP贴吧,了解国外的治疗方法,国内对这种病的认知和研究少之又少。很多病友看过各种医生,吃过各种药,只有少部分,很少的一部分,治疗有效。DP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特效药。“

女,28岁,人格解体2年+


“我患病两年多,一直都是不真实感,很苦恼也很困惑,却一直不知道这是一种病。直到两个月前,偶然间在网上看到这种病的症状,对照起来才知道自己是DP。以前我时常会用力掐自己,通过疼痛来确认自己是不是是真的在现实世界里活着。


“我第一次去医院挂的精神科,医生诊断我是抑郁症,并声称我的不真实感只是抑郁症的前兆或者说是抑郁症带来的一种副作用。

我没接受医生的建议服用抗抑郁药物。前前后后看了几个精神科医生,诊断几乎都是抑郁症。

后来有病友推荐南京的喻东山大夫和北京的贾竑晓大夫,目前国内研究DP比较有名的两位专家。最后我是在贾竑晓大夫那里确诊的人格解体。

很多DP患者都跟我有相同的经历,被误诊为抑郁症, 虽然很多人格解体患者,都曾经历过抑郁阶段,或一直伴随着不同程度的抑郁,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DP不是抑郁症。

男,30岁,人格解体16年


“年少不懂事,不良嗜好和生活作息最终导致了我的现实解体。在这个不现实的世界里,我活了十六年。我谈过恋爱,三次,最终都以分手结束。我会告诉另一半我的人格解体,虽然我们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我们感知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也许就是因为我们看上去太正常了,旁人无法理解,也不会感同身受。“


能理解你的人,要么亲身经历过,要么善良。对大多数人而言,他们甚至都没听过人格解体这种疾病。

3

当我向一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友人试探性的提到我得了人格解体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问病情和症状,而是问我:这个病传染吗?

从那以后,我没再向任何人说过我是DP患者,在家人、同事、朋友面前,我还是那个正常人。每天上班下班,周末跟朋友出去玩,看起来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焦虑万分,害怕哪天睁开眼,会真的被这种不真实的病症折磨疯掉。我每个月定时复诊,看病和医药费花掉我每月大半工资,但是疗效却微乎其微。我也不知道还能再坚持多久。


很多无法工作或者从事简单工作的病友,得不到家人的理解,没有收入来源或者收入很低,他们甚至连看病吃药的费用都支付不起。


还有些患者,各种试药。治疗DP没有特效药,不知道哪种药物对自己有效,只能试。有些患者吃了一些药物之后没有任何疗效,便会停药。那他们剩下的药,或丢弃,或转卖,或无偿赠与试药的患者。


可怕吗?不,可悲。现实有时候比“我不是药神”里的环境更惨,最起码你可以知道应该买什么特效药。而DP,没有,没有特效药。对一部分患者有效的药物,对其他患者,可能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4

对DP患者的处境,正常人完全不理解,他们只会皱起眉头,然后跟患者说想开点。


让一个精神病患者想开点,就等于同一个没有腿的病人说让他站起来。现实生活中,不会真的有人安慰没有腿的病人让他们坚强的站起来,然而,却会经常有人劝说精神病患者想开点,坚强点。这种安慰对于患者来说,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


普通人真的会觉得他们的精神疾病完全是因为自我封闭,想不开而造成的,甚至觉得这些患者都是过分矫情导致的。


如果真的不会安慰,就安安静静的陪伴,这对患者而言,是莫大的鼓舞。

“我有过一段特别痛苦的经历,而且持续了很长时间。当我终于感觉不到痛苦和恐惧的时候,我以为我走出了那段阴霾,我以为痛苦终于离我而去,然后,我发现,离我远去的除了痛苦,还有各种喜怒哀乐的正常人的情感。现在陪着我的,只有人格解体。我终于不再痛苦,也不再会笑了。

我宁愿得的是癌症,而不是一种大家都不知道的病_第2张图片

5

人格解体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人类心灵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它能一定程度的消解负面情绪的的感知。

很多时候,你隐约的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万分痛苦,却难以做到像正常人那样表达宣泄,于是你仍然和平常一样,跟身边的人闲谈互动,只是可能会有些木讷。

人格解体将这种痛苦封住了,这让你意识到自己内心的痛苦都显得不真实。随之而来的的后果就是,被封住的不止是痛苦,而是所有的直觉与情感体验,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防护罩,这反而成了一种障碍。

最后,什么都变得不真实,你会失去一般人对现实世界的那种参与感,就连眼前再平常不过的事物都感到陌生,你丧失了面对生活所需要的活力与激情,你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被困在了自己的心灵监狱。


“我宁可得癌症”,有许多DP患者说过这样的话。“如果得人们熟悉的病的话,你可以得到一些同情。但如果你跟别人说自己是人格解体,他们会觉得你要么疯了,要么神经质。你只有闭上嘴,默默承受痛苦。”


我只是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人格解体。希望更多的人知道,这是病,可以治的病。


写在最后 

有一天,一个病友转了其他群的聊天记录,是一位患者准备自杀。 

其他的病友各种劝说无果。

我不知道是要经历怎样的绝望,才能让人丧失活下去的勇气。但我知道,每一位正在与人格解体做斗争的患者,都是勇士。


神经衰弱患者既不愚蠢也不懦弱,通常他都会是一个非常勇敢且尽最大能力与疾病抗争的人,他的这种勇气尽管用错了地方但却值得称赞。在醒着的每分每秒里,他或许都在拖着冒汗的双手和紧绷的肌肉与疾病抗争,他会疯狂的强迫自己忘掉目前的状况,把注意力集中到其他的事情上,或者他会在脑中不停的搜索,急切的希望能找到一种摆脱痛苦的方法,但结果却是连连碰壁。

你可能感兴趣的:(我宁愿得的是癌症,而不是一种大家都不知道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