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我蹲在赣南的小山村(14)

难怪得财老弟昨日的情绪,竟会那般的低落……

许是昨日得财老弟那勾头低垂、失落又无助的那情那境,那个小老头儿的背影画面,深深触动了我,勾起我的情思,让我遐想连篇起来:

“是啊,农村里的人,尤其是一些家境不怎么富裕的人家,若是摊上了啥大病重病,光这天价的手术费用,还有后续不能停下来的药费,就够这一家人烦心和劳累,得用他们好十几年攒下的那点积蓄,开足马力,全力以赴。

而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百姓,一旦得了大病重病,就得独自一人,去面对生死和无常,还有那些孤独和无奈。全凭独自的微小之力,扛下囧境中的全部。活活把一个本就不堪的家庭,再次卷入无底深坑。犹如纸做的小舟,漂浮在茫茫大海,随时得面临风浪的掀翻与刮倒,直至沉于寂寂无声的冰冷海底……

若大病重病一直持续,总也不见好转,阴晴不定地牵扯着这个家庭,让人看不到痛苦尽头,给患者家人带来无尽的压抑与彷徨。

往往,那个得了重病的人家,多会陷入赤贫里去;一旦家中的顶梁柱动了手术,那真的如天塌下来了一样。上有年岁已高的父母需赡养,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女得抚养,这一日日的生活,真是难上加难。

若重病的顶梁柱一时半会不见好,也干不了啥活,失去收入来源的这个家,就会陷入囧境。过不了多长的时间,这个凄惨悲凉的家,就会面临无米下锅,生活无以为续的绝境。

犹如一个少了水流来源的池塘,若只出不进,过不了多久,这个本就干渴快见底的池子,早晚都得淌干流净,直至起缝发裂!

那种无奈与无助之感,对这个早就苦不堪言的家庭来说,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彻底陷入失衡之态。”

一想到得财老弟和他即将面对的种种压力,我那伤感的情绪,越发变沉与变重,如同背负了一座看不见的大山,滴血般的难受。

“想不到,我那发小得财老弟,在这次席卷全国的疫情下,没受啥波及,却被一场突然而至的大病击中击倒,让这个本就不够完整的家,再受伤害,不堪负重。”

柱子老哥,与我一样,面对自己脚下的那两垄大蒜,居然所视无睹,变得沉默了起来,不再吭声,也不再盯着我看,不知他的情思,跑那去了;不知柱子老哥,是否还在想着得财老弟的手术费用……或许,他与我一样,同在为得财今后的生活而隐忧;担心得财能否扛住,能否应对……

菜地里,飘来新拔大蒜的浓郁气息,熏得人格外的精神。而我与柱子老哥的心情,却压抑着。

人,若是动了情感,便会觉得眼中有东西在涌动,总有一股快要流泪的感觉,可又不想让人轻易瞧见,便会产生掩饰的念头,想独自一人稍稍平复,平静那波澜涌动的情绪……

我瞧了瞧呆呆发愣的柱子老哥,不敢看他那双已微微泛红的大眼,怕被他感伤的情绪所传染。便朝着他摇了摇手,与之挥别,拖着同样沉重的步伐,缓缓归去。

晚饭后,下午起伏的心绪,已然平复。我突然忆起,下午柱子老哥向我提及,赣州的医生让得财去南昌动手术。

忽闪一念:“得财老弟知我住南昌,人生地不熟的他,该不会是有事相求?否则,好端端的,昨日他干嘛突然加我微信?”

一想到这,我赶紧找出他的微信,输入一行字:“下午听柱子老哥说,你身体不适,是真的吗?”然后向得财老弟解释,“前两年,我就退出了村群,所以不知你在村子水滴筹。实在抱歉!没及时为你捐钱。”我怕他与柱子老哥一样,以为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躲着他。

想了一会,又打了些字:“柱子老哥说你要去南昌看病?去了吗?” 我估摸他不定在线,点开微信转账界面,给他转了点钱,另补一行字:“一点心意,还请兄弟收下!祝早日康复!”

正当我要退出微信时,得财老弟居然在线,还回了我微信语音:“ 谢谢老哥,谢谢老哥的关心。”他说话的声音,沙哑软绵,如同嗓子被啥东西给卡了一样。

过了好几分种,可得财老弟愣是没收下我的微信转账。我转出去的钱,还在微信中,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变化。

我以为他没看见,又一次提醒于他:“收一下,兄弟!钱不多,一点心意!”

在我一再要求和坚持下,他这才收下我的钱,并用一长串的语音回我:“谢谢你,谢谢大家,有大伙的关心,我会努力好起来……不去南昌,打算去广州手术……”

是夜,在这赣南的小山村子里,在这偏僻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我思绪万千,心情久久难平。

当下,我们国家的大病医疗救治和保险制度,或多或少,存在先天不足,存有致命缺陷!我们的医疗救助体系,应当!而且必须!向那些低收入者或其家庭倾斜,让那些处在社会底层挣扎的人们,不会因为缺钱少物,而耽搁了病情,让一个正常生活维持的家庭,不会因为无钱治病,陷入深渊,难以自拔。

若任由弱者持续衰落,羸弱无助......恐怕,就连他们最起码的生命维持,都难以确保,甚至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那么,我们国家建造了那些多世界第一的工程,又会有何存在价值?我们每年超出世界一大截的GDP增速,又会有啥意义?

我们修建了世界上公里数最长、最美丽的高速公路;创建了世人为之震撼的高效、便捷、节能环保的超级高铁,这又能说明啥?

还有我们天天谈论的共同富裕和全面实现小康社会,岂不成了自欺欺人的皇帝新衣?

因为,那些社会底层的弱者,他们亦是一个个真真实实的生命,他们亦是我们的血肉同胞;他们并没有远大的目标,他们只想好好活着;他们亦有渴望活下去的真实愿力,想陪着自家孩子,一起成长。陪着自己的亲人,慢慢老去……

为何?这次意外感染了新冠肺炎的那些患者,当他们面对生死抉择和考验时,却能引起全国人民的共同关注,得到举国力量的救援与救助,国家甚至为其免去了有关的救治费用。难道仅是因为他们所患之病,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和破坏力!但愿不是我想的这样!

我那历经沧桑的得财老弟,他在拼得泪眼双双落之余,能否守来心花瓣瓣开的那刻。不知,得才老弟是否筹足了手术费?已经走在去广州看病的路上?在这个疫情的特殊时刻,他去广州顺利否?

今夜,如此静谧,夜色苍苍,天上的繁星,全都消隐于浓浓的云雾,再也看不见它们的痕迹,好似它们从没出现过一样,根本不存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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