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一个员工用叉车拖一筐垃圾出来,赶紧小跑过去,说,等下等下,有没有纸皮!那个语气不是请问,而是质问。一翻,多少有几个纸盒,捡出来放门口堆着。当这个小堆码到能卖几十块钱的程度,就打收废品的电话,顺便在电话里问铁铝的价格。

最近,他用卖废品的钱添置了一口电饭锅,每到早上车间员工开工,电工房都会响起咕噜噜煮稀饭声音,这是一种健康的食物,让人联想到煮它的人是懂得养生的人。

事实上稀饭以外他还吃方便面,很奇怪,电工房的方便面像是自己长出来,常常见到吃,没见买进来。

他最大的能力就是把诺大的电工房用他纤细昂贵的烟熏出阳尘,他说他要戒烟,所以抽这种很细的烟,他说一根烟抽几口就没有了,是啊,抽完了这一根,再点下一根,然后两脚交叉搁办公桌,大半个身子躺在椅子上,一手举着烟,像举着他兄弟。又像是在想,抽完了这一根,是泡茶还是看抖音?

正想着老板开宝马来了,下车后直奔办公室而去,他一见赶紧把烟丢掉,一阵风似的收拾水管抹布,兑上洗车液,卖力地给老板擦起车来。有人看见,嘲笑他,他说,我觉得挺光荣!

他一身大汗回来,在厕所擦洗一下,脱下那件制服,露出一身臃肿而松弛的肉,上面大片绿色纹身。手机里播放着青春女孩摇曳的舞姿,抖音知悉每个观众的喜好,卖力呈现令人赏心悦目的内容,听发嗲的女声,看着青春的肉体,他笑了,仿佛年轻还在不曾远离。

从车间巡视一圈回来,拍了几张照片,大都模糊不清,可他不在乎,他只要证明他在做事就可以了。感觉到做了事,一种乏力感油然而生,突然就像被抽筋拔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出嘎吱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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