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救火，下河救人

（此文于2018年5月6号发表于我的个人公众号：东西方教育。我每周都会发表一些关于儿童教育方面的文章，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一下。）

上周末是我中学的80年校庆。这个中学叫做贵阳花溪清华中学，是80年前清华的老师和学生，在去西南联大的路上创建的。它有着独特的历史和传统，但这个不是我今天要讲的。我没回去参加校庆，今天在同学群里看到了当时的老师，也是曾经的中学校长罗江松老师的一个回忆。其中两句话，让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这两句话，说当年的学生：“上山救火，下河救人”。

这两句唤起了好遥远的记忆。我们的中学在一个面水背山的好地方。背后有一座大山，叫大将山，上面有时会烧山火。我还真的记得有一次，大概在初中，上课时看到了山上有烟火。我们就第一时间跑上去救火，到那儿火已经灭了。还有一次，学校在某次救山火的事件后表扬了一批同学，很多都是平时调皮捣蛋，不受老师待见的“坏孩子”，不禁让大家对他们刮目相看。

这种事情发生并不太多，但是记忆深刻，我们在同学群里面闲聊，其他的同学也都记得。

总之，“上山救火”这句话，不像是用来描述中学生的。“下河救人”呢？学校前面是一条美丽的花溪河，清湛碧绿的河水湾流于山间。每到夏天都有一堆孩子在河里游泳，每年也都有小孩出事儿。所以时不时的，会听到学校表扬同学在河里救其他小孩子的英雄事迹。

昨天晚上，我们三个好朋友在一起吃饭。每家都有两个小孩，都蛮大的了，都非常非常地优秀，非常有出息。后来，我们就说到一件事，就说我们的这些孩子啊，虽然学业出色，人品优秀，怎么就是缺少点责任感。

比如说，每天脱下的袜子，就直接站那个脱下来的地方，让他大概走上十步扔到洗衣筐里去，难于上青天。孩子在家里，每天除了是学习就是打游戏。遇事问他有什么想法？“没想法”；有什么打算？“没打算”。还有的朋友家读完了大学的孩子，也不着急实习或者找工作，毕业了说要再逛逛，上上课，看看自己“想干什么”。

刚好闲聊这两件事在同一天，我突然想到，现在的小孩，从来没有，再也没有我们当年那个要去“上山救火”的职责了。我们在初中的时候，学校和外面是相通的。外面世界的事，至少我们觉得也是我们的事。现在的学校，包括我的中学，一定是有拦起来的围墙。

所以，我们的孩子从小到大，到了高中毕业，甚至大学毕业，他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有一点危险的情景，需要他来作出决定；他没有经历过任何紧急情况，需要他来处理；他也没有经历过某一个场景，他做了一件事或者没有做，比如说是否跳到河里去捞一个小孩，结果会有什么关键的不同。他们没有打过架，没有失去过心爱的东西，没有在黑夜走过陌生的路。我们把他们圈起来，清除各种障碍，给他们带说明书的玩具，避免所有的可能的不安全。我们再给他们看视频，教给他们大红字写的安全常识，让他们记住遇到各种情况要用的规则。

然后，我们寄希望这些孩子长大后“以天下为己任”，不仅扫自己的屋，还要扫天下。如同要求没钉过钉子的孩子去盖房子，要求没听过枪响的士兵去打赢战役， 我们希望“只看到院子里高墙上四角的天空”，而连邻居都不认识的孩子们，去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社会问题，有敌忽来，泰然自若。他们知道我们在要求什么吗？

这只是一个现象。“上山救火，下河救人”，这些我都没有做过，但当年的确是时刻准备着做的。

【本文所有的图片都是美丽的花溪，感谢蒋光辉同学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