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文集《独钓一江秋》之6
一个处于穷困贫乏境地的人,突然面对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迅速获得富贵荣华,通常都会奋力捉紧,绝不会轻易放弃。不过,并非人人都如此,也会有个别比较另类的人。有一则小故事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人的一件事儿。
在一个偏僻荒凉的地方,一弯碧绿的河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微风轻拂,清爽宜人。水岸边一位年近四十的壮年渔夫在独自垂钓,悠闲自在,逍遥洒脱,毫不理会毕恭毕敬站在身后的两位官员。这两位是楚王派遣的大臣,他们向渔夫表达了国君的慕才之意,说:“楚王愿将国内政事委托给您,要劳累您了。”
听了这话,渔夫手把钓竿头也不回地说:“我听说楚国有一只神龟,死了已经有三千年了,楚王用竹箱装着它,又用巾饰覆盖着它,珍藏在宗庙里。请问,这只神龟,是宁愿死去留下骨骸而显示尊贵呢,还是宁愿拖着尾巴活在泥水里呢?”两位大臣恭敬地回答道:“宁愿拖着尾巴活在泥水里。”渔夫说:“你们请回吧!我愿拖着尾巴生活在泥水里。”
这位悠闲潇洒的渔夫就是两千多年前战国时期的伟大思想家庄子。庄子钓于濮水的小故事原载于《庄子·秋水》中。
从这个小故事中可以知道,在庄子的心中,对自由的热爱更甚于对荣华富贵的追求,对人格独立、精神超脱的向往更甚于对高官厚禄的思慕。他珍爱生命,享受自由,安贫乐道,不为名利所动,当两种选择摆在他的面前时,他毫不迟疑地推辞了相国的高位而选择了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烟波钓叟。正如他自己所说:“所谓得志者,非轩冕之谓也,谓其无以益其乐而已矣。”人生的快乐不在名利,而在人天性的自由。
我们都知道,在从原始氏族社会的氏族权力发展演进而来的公共权力出现之后,人类社会就必然要有权利的行使者,即统治者。然而,历史上作为占人群少数的统治者从来并不真正关注社会的公平公正和普通平民的福祉,放在首位的是维护他们的绝对权威,是他们政权的稳固和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同时极力使他们的优越尊贵得以延续千秋万代。为达到永久统治的目的,他们也会招揽社会中的优秀分子入朝做官,进入统治集团圈子,通过服务于统治集团而得到财富、地位与荣誉。对于出身平民的读书人来说,能一步踏入统治集团的圈子内,是多么难得的机遇啊。
然而,官场的荣华富贵果真能靠正直清廉、谨慎勤勉获得吗?前两年《杂文月刊》曾载有一篇妙文《秘术——贪官之用与弃》,其中假借西魏统治者宇文泰就立国之策问计大臣苏绰,精彩的对话生动地刻画出封建王朝“用贪官,反贪官”的治国权术,揭露了官场中的黑暗和堕落。由此可知,入朝为官,在官场这个大染缸中,为生存和名利之计,只能同流合污,要做一个清官为民谋利实在是一个很天真的想法。现实中,更有甚者,常常有那些极力维护体制利益的忠君者虽贪腐累累却能步步高升。
战国时期的庄子似乎早已洞穿官场底蕴,深知入朝做官会戕害人的本性,同时他也深知自己无法根本改变现状,与其空负相国之重任而尸位素餐,或为丑恶黑暗的统治贴金粉饰,还不如继续留在水岸边垂钓更为闲雅畅快、逍遥出尘,得享生命的乐趣。
庄子的一生,特立独行,安于贫困又志存高远,在统治者主导的主流思想不遗余力地鼓吹奉献和追随的时候,庄子勇敢地追求和歌颂个人精神的超脱解放,鼓吹享受自然平淡之中的人生,确实难能可贵。他极力倡导普通人简单平实生活的优越感,把人格人品、精神自由、生命自在看得高于一切,并为个性的自由和人格的尊严而砥砺奋进。正如《庄子·外篇·缮性》中所言:“不为轩冕肆志,不为穷约趋俗,其乐彼与此同,故无忧而已矣!”
庄子除了致力于塑造理想人格,追求完美人生境界,倡导和推崇人格的独立和精神的自由之外,也实践着清贫而乐观豁达、潇洒而安宁恬静的人生。因此,在我的脑海里,庄子的形象就是一位睿智旷达的渔父,一身沧桑却精神矍铄,立于湖海水泽之畔,执一竿青竹,悠然垂钓;或驾一叶扁舟,任细雨披身、斜风拂面,啸一曲长歌悠扬,自然惬意,无拘无束,无忧无虑。这场景正是一幅人世间最恬淡空灵、清丽柔美的风景图画,也是一位平民思想家淡泊宁静、逍遥洒脱的生活图景,意境甚是清冷闲淡,余韵尤为悠远深长。
(2013/5/23)
附文 :《秘术——贪官之用与弃》之白话版——用贪官,杀贪官
宇文泰是北周开国的奠基者,宇文泰向苏绰讨教治国之道。
宇文泰问:“国何以立?” 苏绰答:“具官。”
宇文泰问:“如何具官?” 苏绰答:“用贪官,杀贪官。 ”
宇文泰不解的问:“为什么要用贪官?” 苏绰答:“你要想叫别人为你卖命,就必须给他好处,他能得到好处是因为你给的权,所以,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好处就必须维护你的权。皇帝人人想坐,如果没有贪官维护你的政权,那么你还怎么巩固统治?”
宇文泰恍然大悟:“既然用了贪官,为什么还要杀呢?” 苏绰答:“杀贪官。只有这样才能欺骗民众,才能巩固政权,取得万民拥戴。”
宇文泰兴奋不已:“愿闻其详。” 苏绰答:“这有两个好处:其一、消除异己,巩固权力。官不怕贪,怕的是不听你的话。以反贪官为名,消除不听你话的贪官,保留听你话的贪官。这样既可以消除异己。其二、‘杀贪官’是用来驾御贪官的法宝。如果你不用贪官,你就失去了‘杀贪官’这个法宝,那么你还怎么驾御官吏?所以必须用贪官,你才可以清理官僚队伍,使其成为清一色的拥护你的人。”
宇文泰瞪圆了眼问:“还有什么?” 苏绰答:“如果你用贪官而招惹民怨怎么办?”
宇文泰一惊:“ 有何妙计?” 苏绰答:“祭起反贪大旗,加大宣传力度,证明你心系黎民。让民众误认为你是好的,而不好的是那些官吏,把责任都推到他们的身上,千万不要让民众认为你是任用贪官的元凶。你必须叫民众认为,你是好的。社会出现这么多问题,不是你不想搞好,而是下面的官吏不好好执行你的政策。”
宇文泰问:“那有些民怨太大的官吏怎么办?” 苏绰答:“宰了他,为民伸冤!把他搜刮的民财放进你的腰包。这样你可以不负搜刮民财之名,而得搜刮民财之惠。总之,用贪官来培植死党,除贪官来消除异己,杀贪官来收买人心,没收贪财来充实国库(实己腰包),这就是玩权术的艺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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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月刊(文摘版) 2011
秘术:贪官之用与弃
作者:饕餮
宇文泰,北周开国之君。先,于北魏为丞相,慕曹操之术,挟天子以令诸侯。有苏绰者,深谙治国之术,孔明王猛之流也。宇文泰以治国之道问于苏绰,二人闭门密谈,至三昼夜乃罢。
苏子之论如何?后世竟无一言片语之载。
忽焉而盛世也,江湖竟有秘籍出,宇文泰苏绰之论,凿凿在籍焉。小子品读再四,悚然而惊,曰:此诚千古不传之秘术也,乃照章节录,以飧有志者治国之大用。
(宇文泰)问:国何以立?
(苏 绰)曰;用官。
问:何以用?
曰:用贪官,弃贪官。
问:贪官何以用?
曰:为君者,以臣工之忠为大。臣忠则君安,君安则国安。然无利则臣不忠,官多财寡,奈何?
问:奈何?
曰:予其权,以权谋利,官必喜。
问:善。虽然,官得其利,寡人何所得?
曰:官之利,乃君权所授。权之所在,利之所在也,是以官必忠。天下汹汹,觊觎皇位者不知凡几,臣工佐命而治,江山万世可期。
叹:善!然则,贪官既用,又罢弃之,何故?
曰:贪官必用,又必弃之,此乃权术之密奥也。
宇文泰移席,谦恭就教曰:先生教我!
苏绰大笑曰:天下无不贪之官,贪墨何所惧?所惧者不忠也。凡不忠者,异己者,以肃贪之名弃之,则内可安枕,外得民心,何乐而不为?此其一。其二,官有贪渎,君必知之,君既知,则官必恐,恐则愈忠,是以弃罢贪墨,乃驭官之术也。不用贪官,何以弃贪官?是以必用又必弃之也。倘或国中之官皆清廉,民必喜,然则君危矣。
问:何故?
曰:清官或以清廉为恃,犯上非忠,直言强项,君以何名弃罢之?弃罢清官,则民不喜,不喜则生怨,生怨则国危,是以清官不可用也。
宇文泰大喜,啧啧有声。
苏绰厉声曰:君尚有问乎?
宇文泰大惊曰:尚……尚有乎?
苏绰复厉色问曰:所用者皆贪渎之官,民怨沸腾,何如?
宇文泰汗下,再移席,匍匐问计。
苏绰笑曰:下旨斥之可也。一而再再而三,斥其贪墨,恨其无状,使朝野皆知君之恨,使草民皆知君之明,坏法度者贪官也,国之不国,非君之过,乃官吏之过也,如此则民怨可消也。
问:果有大贪,且民怨愤极者,何如?
曰:杀之可也。抄其家,没其财,如是则民怨息,颂声起,收贿财,又何乐而不为?要而言之:用贪官以结其忠,弃贪官以肃异己,杀大贪以平民愤,没其财以充宫用,此乃千古帝王之术也。
宇文泰击掌再三,连呼曰:妙!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