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火口的两人》里有一本相册,黑白色调。据传,是专门请了情色摄影大师荒木经惟的徒弟来拍。
张张让人唇齿发麻、口舌生津。
直子和贤治挨坐在床边,翻开相册,回忆便拉到七年前。
他们在厕所、窗台、街巷和教室不停地Z爱。大片的光照进来,神情隐秘。
两人翻罢,情欲耸动,有失控的危险。
“只有今晚,让我们回到那时候吧”,直子说。她急不可耐地去触碰、抚摸近在咫尺的贤治。而后便与他融作一汪水。
道德也随之被挫骨扬灰。
17场性爱戏嵌入115分钟的光影中,一对堂兄妹的不伦恋被堂而皇之放置在荧幕上。
有次事后,直子反复咀嚼这份羞耻心,道:
“我觉得世上肯定有很多兄弟姐妹间的性行为,父母子女间肯定也有很多。”
这话听起来可耻又可怖。
一提“乱伦”两字,便让人汗毛耸立,羞愧难当。维基百科对这二字的解释是,指家庭成员或亲属之间的性行为。
但翻开历史,才发现直子竟是对的,当真是比比皆是。
这次咱便大逆不道一把,盘一盘“乱伦”的前世今生。
01 源起
早在原始社会,文字尚未出现之前,首个婚姻形态“血缘婚”便出现了。
即同辈(如兄弟姐妹)间结为夫妻,排除不同辈(如父与女、母与子、祖父与孙女、祖母与孙子)间的性关系。
据唐末李冗所著《独异志》记载,洪水之后,子民已绝。幸存下的伏羲女娲两兄妹欲结为夫妻,但觉羞耻,便去昆仑山上各点一堆火,若烟合在一起,就顺天意结为夫妻,繁子衍民。
东汉武梁祠石室
伏羲女娲交尾
日本人安万侣写的《古事记》中,诸神之父伊邪那岐命与伊邪那美命也是兄妹。书中有段:
伊邪那美命道:我的身子都已长成,但有一处未合。
伊邪那岐命道:我的身子都已长成,但有一处多余。想以我所余处填塞你的未合处,产生国土,如何?
伊邪那美命道:好吧。
这段你品,你细品。
《火影忍者》中以“伊邪那岐”“伊邪那美”命名的瞳术禁术
更离谱的还要看希腊。
赫西俄德的《神谱》中记载,宙斯的第一位妻子墨提斯是他的堂姐,第二位妻子忒弥斯是他的姑妈,天后赫拉则是他亲姐。
这也不能怪宙斯,毕竟他的父亲克洛诺斯与瑞亚就是亲姐弟。
他的奶奶or外婆盖亚则是通过无性繁殖生了儿子,又跟儿子结合,生了宙斯的爸妈。
属实牛X......
对,就是盖亚奥特曼名字的出处
《俄狄浦斯王》这一希腊悲剧大家都知道。
俄狄浦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弑父娶母,并与母亲孕育儿女。
俄狄浦斯情结又被称为“恋母情结”,弗洛伊德在《图腾与禁忌》一书中提到,男孩早期的性追求对象其实是母亲,并视父亲为竞争对手。
1967年电影《俄狄浦斯王》
这一说法后来遭到新弗洛伊德主义的批判。
其实,弗洛伊德本人也十分出格,爱上了自己的小姨子。一家旅馆甚至存了两人的开房记录,并将其住过的房间命名为“弗洛伊德房间”往外租住。
这可怕的名人效应。
弗洛伊德
02 历史
说回中国。
西周初期,便有同姓不婚的制度。《魏书·高祖纪》中载:“夏殷不嫌一姓之婚,周制始绝同姓之娶。”
即同一父系所出不可结亲,但同一母系所出却可。
汉惠帝刘盈娶的便是亲姐姐的女儿张嫣。
张嫣入宫封后时年仅11岁,丈夫是自己的亲舅。三年后,汉惠帝驾崩,张嫣守活寡直至40岁,最后葬于安陵。根据《汉宫春色》记载,张嫣去时净身,宫女才发现其还是处子。流传至坊间,百姓唏嘘,供其为“花神”。
《美人心计》里的张嫣
而汉武帝刘彻的皇后陈阿娇亦是亲姑馆陶的女儿,按辈分要叫一声“表姐”。魏晋志怪小说《汉武故事》载,刘彻曾诺“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只是金屋藏娇的金屋最后成了冷宫。
哼,大猪蹄子。
《大汉天子》里的刘彻与阿娇
晓明表情怎么这么好笑
帝王家近亲婚姻不一而足,文人也有。
还记得写《浮生六记》沈复吗?这本书便是他悼念亡妻之作。
沈复于十三岁时见表姐陈芸才思隽秀,便诺非其不娶。十八岁时遵守诺言娶了陈芸。可惜最后陈芸因病离世。
沈复情深,狎妓之时,也不忘找一个肖似陈芸的妓女来解相思之苦。
嘁。
图源:网络
日本自不必说,乱乱乱乱乱。
天武天皇娶了哥哥天智天皇的四个女儿,并与其中一人生下草璧皇子。草璧皇子又娶了大伯天智天皇的另一个女儿,既是自己的堂姐,又是姨妈。这等于他跟他爸的岳父是同一人。
淳仁天皇则娶了曾孙辈的孙媳妇。
光仁天皇把小老婆生的儿子,即后来的恒武天皇,介绍给大老婆即皇后作情人。
胸襟如此宽阔,绿帽如此亮眼。
卡利古拉也玩得很野。
作为古罗马帝国第三任皇帝,与三个亲妹妹皆有私情,实打实的妹控+骨科。其中一个妹妹后来还嫁给了自己的叔父。
《罗马帝国艳情史》卡利古拉与妹妹
声名狼藉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以贪婪淫乱闻名天下。据传曾与女儿发生性关系,并在诏书中写道,自己是女儿孩子他爸。
而这位女儿还与亲哥有私情。
三观碎了......
美剧《波吉亚家族》
亚历山大六世与女儿
容我拾起碎裂的三观,接着写。
近亲婚姻当然有危害,曾辉煌一时的哈布斯王朝就饱受其害。
近亲交合虽保持了血统纯正,但也增加了遗传疾病患病风险,幼儿夭折率极高。查尔斯二世就直到4岁才学会讲话,8岁学会走路,身体孱弱,不到30岁便老态龙钟,去世前几乎不能站立。
当时大家只以为他是受了诅咒。
2009年西班牙一支研究队伍表明,哈布斯王朝皇室成员脸部畸形,即下颚前凸,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地包天。其实就是近亲通婚所致。
文人雅士艺术家这样的事就更多了,全当是趣闻谈资。
比如,巴赫和表妹,爱因斯坦和表姐,达尔文和表姐......
对,就是那个进化论的奠基人——达尔文。
他与妻子共生了6男4女,却没有一个是健康的。不是早早夭折,就是英年早逝。达尔文直到晚年在研究植物进化过程时,才发现大自然近亲结合会有缺陷。
03文学
“乱伦”本就是人性欲望与道德秩序的对冲。悖德的禁忌感与不可自抑的感情喷发,势必成为文学影视作品的灵感来源。
说到这,就绕不开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
细推之下,书里的乱伦关系也不少。比如潘金莲与陈敬济,陈敬济的老婆是西门庆前妻所生,辈分上潘金莲算陈敬济的丈母娘,虽然是个假的。
而陈敬济又与春梅有染,春梅在西门庆那是小妾的待遇。陈敬济与西门庆算是父子(丈人和女婿)共侍一女。
1998《水浒传》
当然还有《红楼梦》。
贾宝玉与林黛玉是姑表兄妹,贾宝玉与薛宝钗则是表姐弟。最令人不耻的当属贾珍,焦大醉骂时便提到“扒灰”,“扒灰”指的是公公与儿媳的偷情,说的正是贾珍与儿媳秦可卿。
可怜秦可卿最后香消玉损。
87版《红楼梦》
曹禺的《雷雨》,其中关系更是剪不断理还乱,继母爱上继子,弟弟爱上嫂子,嫂子与大哥竟是同母异父。一举集齐小妈文学与嫂子文学所有要素。
张艺谋的《满城尽带黄金甲》即改编于此。
《雷雨》关系图
日本平安时代紫式部的长篇小说《源氏物语》。
畸恋也随处可见,光源氏对继母藤壶妃子的恋母情节,紫上对光源氏的恋父情节,光源氏与姨子、嫂子、继女的纠缠。
2011《源氏物语:千年之谜》
生田斗真饰光源氏
同样有“扒灰”情结的还有三岛由纪夫的《爱的饥渴》,读到最后只觉胸口碎石一般,既爽且痛。
女主人公悦子在丈夫死后,为寻求庇护,受了公公的引诱。但内心却爱上年轻体壮的园丁,园丁又与女佣相恋。疯狂的悦子在某天用铁锹将园丁打死,和公公一起把他埋了。
够刺激吧。
1966《爱的饥渴》
在西方,最吊诡的乱伦故事莫过于《白雪公主》。
在最初版本中,毒害白雪公主的不是继母,而是亲妈。原因在于,某天晚上王后发现国王竟潜入公主屋内与其乱伦。
而吻醒公主的王子,实则有恋尸癖。
1937《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川端康成的《千只鹤》,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皆有乱伦情节。
太多太多。
04影视
说回《火口的两人》。这是自1998年日本实行分级制以来,首部登顶「旬报最佳」的R18电影。
“乱伦”二字如纱罩网,真正有情色意味的不止在赤裸相对的时刻。更在一段又一段吃戏上。毫无顾忌的大口咀嚼,食欲与性欲同样旺盛,胃口与身体同样坦诚。
恰如木心在《旗语》里写的,“你是乳你是酪是酥是醍醐是饱餐后猛烈的饥饿”,当真食色性也。
这也让我想起一件非常恐怖的揣测来——
《饮食男女》也是个乱伦的故事。
编剧王蕙玲就说:“吃、饮食是台面上的东西,欲望、男女则是台面下的东西,台面下的东西永远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讨论。”
片中的父亲单独抚养着三个女儿,早上会去叫女儿起床,帮女儿们清洗内衣。后来父亲更是和女儿的同学锦荣在一起,好似情感转移,这其中定有父女间的依恋情结。
只当是另类解读,不知李安是有心还是无意。
《饮食男女》
相较之下,朴赞郁对乱伦畸恋更加坦白。《老男孩》,一场姐弟恋引起的复仇,复仇方式是让仇人与女儿相爱。
很多人不喜欢这部电影,或者说以此为代表所有“乱伦畸恋”的影视作品。认为这是创作者为悖德情感背书,替违反人伦辩护。
《老男孩》
别忘了,模拟、探讨、分析、解剖人性本就是影视作品的魅力,电影是为拓宽现实的边界,更是为拓宽道德的边界。
发乎于生,导向死亡;受限于道德,挣脱于道德,再拷问道德。
更深层次里,影视作品是对“人”这一物种的反思。
不能忽视创作者让人物付出的代价,所陷入的道德困境,以及早已注定的悲惨结局。
拍摄不是赞同,书写不是鼓励。
正如《火口的两人》,片名即是预言。两人的爱情如同站在火山喷发口,最后迎来的终将是毁灭。
而那浑浊的道德感,压抑的羞耻心,泛着光的酮体,化作引子,你得以借此咀嚼艺术与神性,借此咀嚼隐秘的自己。
参考资料:
1.《如果龙妈和雪诺生了小孩|大象公会》,大象公会,2019.04.15
2.《西方「乱伦畸恋」源流考》,六姨太,破词儿,2019.12.06
3.《从原始杂婚到一夫一妻制的确立》,泉智历史园地,2018.10.03
4.《希腊神话为什么这么淫乱?》,知乎
5.《日本皇族的近亲婚姻》,孔健,个人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