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出行难，被控制住的北京新发疫情何时结束？
零星聚集性疫情仍有发生的可能，但从整个城市的防控体系来看，新冠疫情在北京再次大规模暴发几乎是不可能的
6月24日，乘客稀少的北京地铁2号线。
文|《财经》记者 信娜 辛颖 实习生 朱贺
编辑| 王小
即将到来的6月25日，是一个特别的农历端午节。在二级应急响应下的北京，即使是本地居民，想出行游玩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刘琳（化名）近日在与北京十渡景区工作人员沟通后，彻底犯了难。该名工作人员的答复是，低风险区的人凭身份证和健康码便可入园游玩，但能不能住宿“没法保证”。北京范围内，各地政策不一样，而且随时可能发生变化。
“端午假期正值这次疫情防控的关键时期，要严防端午假期人员聚集扎堆。要坚持非必要不出京，民航、铁路和公路检查站加强检查”，6月23日晚，北京召开的疫情防控工作会议上提到上述要求。
6月23日，北京新增报告的确诊病例再度回归个位数。从6月11日至今，北京共累计报告本地确诊病例256例，尚在观察的无症状感染者22例。关联病例波及辽宁、河北、四川、浙江、天津等五个省（市），造成新增本土确诊病例26例。
确诊病例人数在下降，可是“已经控制住的”北京新发疫情何时能宣告结束，回归到“正常的”生活。“我们现在还没法做这样的预测”，一位疾控系统内部人士告诉《财经》记者，零星聚集性疫情仍有发生的可能，但从整个城市的防控体系来看，新冠疫情在北京大规模暴发几乎是不可能的。
客流锐减，无核酸不出京
6月24日上午，二级应急响应下的北京站前广场，失去了往日的喧嚣，零星散落着几波人。地面看不见任何垃圾，清洁工依然提着工具在来回搜寻。出租车乘客候车处空无一人，栏杆外靠着一排司机在闲聊，他们中有人早上5点就到了。
20余个进站检票通道只开放两个，且无需排队，通道口有专人查验出京必须的核酸检测证明。
在通道口，准备假期回沈阳老家的王龙（化名）夫妇拿着手机，翻找核酸检测阴性证明，他们还没买票，想先来看看能否“过关”，因为两人只有一份核酸检测报告。
6月19日，他们所在的北京朝阳区九龙南社区组织居民免费核酸检测，当时并没有出京的打算，王龙先去参加，而妻子则晚了几天。直到6月24日，因老家临时有事，王龙才拿到检测报告，而妻子的报告还没出来。看到北京站的严格检查后，王龙打电话给沈阳老家：“就我一个人回去”。
6月16日起，北京市政府要求，非必要不出京，出京必须持核酸证明。自6月19日零时起，从北京地区火车站乘车离京的人员，将查验7日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若无证明文件不予办理乘车，车站将引导旅客配合办理退票或改签手续。
6月23日下午，铁路部门强调，对高风险人群限制购票，对无法提供7日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的旅客劝阻登车。
当晚，北京召开会议指出，端午假期正值这次疫情防控的关键时期，要严防端午假期人员聚集扎堆。要坚持非必要不出京，民航、铁路和公路检查站加强检查。
一位从太原来北京打工的年轻人在车站通道口等了一上午，不肯离开，“我没找到工作，想回老家，我没有做核酸检测，也没钱做”。
北京站工作人员每天要劝回不少没有检测报告的旅客，“前两天十有八九都没有核酸检测报告，现在比例已经明显减少了。”一位车站工作人员对《财经》记者说。
北京站一位相关负责人介绍，以往临近端午假期，单日上车人数在7万左右，现在每天只有2000多人。自应急响应级别提升以来，北京站已安排专人每4小时消毒一次,站内垃圾也要求随时清洁处理。
谨慎出行，风险等级变化多
北京各区甚至街道的风险等级在不断变化中，为居民的端午出行增加了不确定性。
根据国务院客户端小程序疫情风险等级查询系统，6月15日，北京市海淀区永定路街道由低风险升级为疫情中风险区，6月23日，该街道上调为高风险区。
截至6月24日记者发稿，北京有38个中风险地区，涉及丰台区、大兴区、海淀区、西城区、房山区、东城区、石景山区、朝阳区、门头沟区、通州区10个区。另有5个高风险地区，分别位于丰台区、大兴区、海淀区。
位于山东省泰安市的泰山风景区，如今正处旅游旺季。鉴于北京市高中低风险区每日都在发生变化，泰安市市民热线工作人员建议，北京来泰旅客谨慎出行，“即使住在低风险区，只要途径高风险区，来泰安也需要集中隔离14天”。
泰山景区的工作人员向《财经》记者介绍，来景区游玩的北京游客需要在“国务院客户端”小程序中注册为“通信大数据行程卡”绿卡，或山东电子健康通行绿码，同时提供7天内核酸检测阴性结果证明，还要求旅客到达景区前所在北京地区的防控风险等级没有升级，“如果到达泰安后风险升级的话，则需要旅客原地隔离14天”。
尽管核酸检测阴性证明已成低风险区旅客的出京“标配”，泰安市还额外要求到达当地后再做一次核酸检测。泰山区防疫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告诉《财经》记者，根据属地管理原则，任何来泰安的北京游客都需要向入住的泰安社区和酒店报备，同时还需要在当地做一次核酸检测。
相较之下，一些景区对北京旅客“宽容”许多，已做好了接待准备。同处于山东省的曲阜市“三孔”旅游景区工作人员介绍，低风险区的北京旅客只需提供7天内的核酸检测阴性证明、山东电子健康通行绿码以及身份证，就可正常买票游览。
旅游胜地广西桂林，限制也较为宽松。桂林疫情防控指挥部的工作人员告诉《财经》记者，低风险区的北京旅客来桂林无需隔离，“根据最新文件指示，只要提供核酸检测阴性结果证明和健康码绿码，就可以过来”。
小范围聚集性疫情仍存可能性
对于北京的疫情何时能够结束，人们的生活何时能彻底回归“常态”，一位疾控系统内部人士并未给出明确的答案，“我们现在还没法做这样的预测”。
6月18日，中国疾控中心流行病学首席专家吴尊友接受媒体采访时称，估计还要持续1周到10天左右，这次北京新发疫情的病例总数不会突破400例。
“北京新发疫情应该最迟在7月10日（即首例病例发现的28天后）结束，新增患者基本清零。”南开大学公共卫生与健康研究院教授黄森忠对《财经》记者分析，目前国际公认数据，95%的病例将在14天内出现症状，99%在21天内出现。按照北京目前的严格防控，再增加平均潜伏期7天，共28天，应该可以发现全部病例。
至于何时能恢复正常生活，原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胡善联对《财经》记者分析，北京零新增之后两个潜伏期，约28天，北京的防控风险等级应该可以降为三级。出京做核酸检测不是某一级防控措施要求的，但三级下的出行就自由了，自然不用做核酸检测了。
“这两天的确诊病例中，几乎没有因直接暴露在新发地市场而感染的患者了。这说明，直接与新发地市场接触人员的发病已接近尾声”，上述疾控系统内部人士分析，现在的确诊病例中，大多数患者未直接暴露在市场环境中。
不过，他提到，新发地市场关停以前，已被新冠病毒感染并处在传染期的人，后续又传染了哪些人，这个数字目前还没有完全掌握。
这与“北京的疫情已经控制住了”的说法并不矛盾。这一次北京在疫情早期就采取了严格的措施，“现在来讲，疫情是可控的，不会在社区层面导致大规模传播。”上述疾控系统内部人士解释，目前有潜在感染风险的人都被纳入到了防控视野中：一部分人直接采取了严格的隔离措施，另一部分也会自觉有意识进行防护，这些措施都会减少病毒在人群中再次传播的风险。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北京后续的确诊病例会快速清零。“直接接触市场后传染的人向社区扩散传播的风险，这一点还是我们现在最高度关注的。”上述疾控系统内部人士解释。
此前，北京卫生管理部门曾通报了两起并未发生在新发地市场的聚集性疫情，一起为餐馆员工，另一起为百事食品工作人员。
某餐馆共有员工七人，其中两人为厨师,一人为采购兼厨师，一人配菜兼收货，三人为服务员。七人每日活动范围固定，每日9时至22时在餐厅工作，剩余时间在同一住所居住休息。
其中一人曾到新发地市场采购，后被确诊。其余六人虽未至该市场，但与这名确诊患者和从市场采购的物品有密切接触，后续均被诊断为确诊病例。
另一起与新发地市场相关联的聚集性疫情，发生在百事食品北京分厂，6月15日至21日，共确诊8例病例。6月23日，再次通报4名确诊患者。这中间，有两人曾到过新发地市场采购。
上述疾控系统内部人士解释，如果一个病毒携带者处在传染性特别强的时候，接触并传染给了周围的人，这种聚集性疫情发生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但是在整个城市层面，疫情大规模暴发是不可能的。
如何避免农贸市场再成疫情“暴发地”
此轮北京新发疫情从新发地市场暴发，也令中国疫情防控人士颇觉意外。“再一次在农贸市场中发生聚集性疫情，确实是出乎意料”，上述疾控系统内部人士说。
除了此前在新发地市场发现的40件环境阳性标本，6月19日，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庞星火称，在新发地市场环境采样中，综合交易大厅特别是水产、豆制品局部售卖区域的阳性样本较多，环境污染较重。
至今，病毒进入市场的路径仍未明晰，两种可能性依然并存：人际传播或物品环境污染引发。
确定源头需要更多证据，但如何防止农贸市场再成疫情暴发点却可总结经验。“我们这次从发现病人，到引起警觉都是非常快的。尽管如此，疫情后还是要总结分析，还有没有更早的机会发现并控制住疫情。”上述疾控系统内部人士说。
他解释，“这次北京的疫情也给我们提了醒，这类市场层面的防控，我们要怎么做？”中国的每一个城市内，都有很多不同规模的农贸市场，下一步疾控系统将会总结，怎么防止在类似地方，再度引发聚集性疫情。
6月23日，《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农贸市场消毒指引》（下称《指引》）发布，为在农贸市场环境中阻断病毒传播，提供可行策略。
“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做好农贸市场消毒工作对于阻断病毒的传播具有重要意义。”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曾晓芃在发布会上如是说。
《指引》将农贸市场消毒的重点范围提示为，市场水产品和肉类食品售卖区域及公共区域。消毒的重点为可能接触的表面，如地面、台面、运输车辆及各类工具、称量工具等。这也是此次新发地市场环境中，检测到新冠病毒相对集中的区域。
以水产、肉类销售区为例，《指引》提示：地面、摊位表面及案板、刀、剪刀、秤等宰杀、切割、称量工具，应使用1000mg/L的含氯消毒液充分喷洒或擦拭至全覆盖，不留死角，消毒作用30分钟后，清水冲洗干净。
上述疾控系统内部人士说，“国内已经经历了绥芬河、哈尔滨等地的聚集性疫情防控，加上现在北京新出现的情况，我们都需要做回顾，分析是否有更好的方式发现病毒传播的迹象，并作出更精准和有力的反应，尽可能降低对城市运行的扰动。”
▲点击图片查看更多疫情报道
责编 | 刘思言 siyanliu@caijing.com.cn
本文为《财经》杂志原创文章，未经授权不得转载或建立镜像。如需转载，请在文末留言申请并获取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