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忆记】我的爱尔兰朋友卢克(Luke)- 30年的友谊

【人物忆记】我的爱尔兰朋友卢克(Luke)

今年圣诞节,按惯例给walter打电话祝贺节日。他耳朵已经不很好使,女儿大声说了好几遍,他才听出是谁给他打电话。没想到,他告诉我们一个恶耗,卢克昨天去世了。

30年前,我带着全家,去爱尔兰学习,认识了邻居Verling一家,他们家和我们租住的房子中间只隔了一座房子。Walter和Louise都是大学老师,Walter教绘画,Louise教音乐。四个孩子中,卢克是他们最小的儿子。

卢克在大学里学的是生物学,他不喜欢,但是Walter和Louise坚持让他把大学学业完成。那时候的爱尔兰,经济形势不好,失业率非常高。Walter就曾经跟我说过,在爱尔兰,不是你喜欢哪个城市,就在哪个城市找一个工作,而是你能在哪个城市找到工作,就去哪个城市。卢克所学的专业,在爱尔兰是不容易找到工作的。可是如果换一个行业,他就失去了专业上的优势。

除非是非常热门的专业,很多大学生毕业以后,都有一阵子找专业工作的过程。卢克也经历了这一过程。一次我看到卢克满身灰土地回家,一问,是去帮助邻居换屋顶,找一些杂活做做,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中国真正的英语外教还是不多的。就连我们出国培训时的北京外国语学院,教我们英语口语的一个外教,还是从德国来的。她的母语是德语,而不是英语。可见当时,就连北京也是外教奇缺。我觉得卢克与其在爱尔兰找专业工作,不如先去中国经历一番,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也是一种锻炼,更何况他的母语就是英语,具有先天的优势。征得了他本人和家里的同意之后,我帮他联系了沈阳建工学院当英语外教。据说他去了之后 ,一直干得不错,很受同学们的欢迎,而且他的年纪与在校大学生相差不大,没有代沟,交流起来更容易。

卢克是他们家最小的孩子,其他哥哥姐姐大学毕业以后,都相继离家工作并且相继组织成立了自己的小家庭。这使得Louise和Walter对卢克更加关心和照顾。当卢克去中国当外教的时候,我亲眼看到Louise给卢克邮去一个大包裹的吃穿用品,爱子之情,展露无遗。

那时的中国,英语外教不多,很受重视。逢年过节,电视台都会召集外国友人,作为嘉宾在黄金时段做节目。记得卢克告诉我,有一次电视台要求每一个外宾出一个电视节目。卢克吹了一段爱尔兰牧笛,这个乐器,在当时改革开放不久的中国 还是鲜为见到的。

卢克有一米七五的个头,棕黄色的头发,虽然没有他哥哥长得那么高大英俊,身材模样也都是不错的。尤其是在改革开放不久的二线城市沈阳,走在街上,特别引人注目。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在少数。有一次卢克去我岳母家做客,还带去了一个女朋友,从照片上看,高高的个子,身材苗条,模样也是端端庄庄让人看得很顺眼,据说是一个本分女孩。可惜后来卢克回爱尔兰,感情就没有继续发展下去。

在中国当外教的期间。卢克还利用暑假的时间,周游中国。有一次,他和那时还没有结婚的二姐一同游三峡,沿途看到了很多如今已经沉在水底的风光。有一次住在旅馆里,和一个服务员的关系交往很好,临走时互留通讯地址。那个服务员看到二姐腰中捆绑的证件现金口袋鼓鼓的,误以为二姐已经怀了身孕,临走时,千叮咛万嘱,说生了小孩以后千万不要忘记给他们邮一个照片来。

我问过卢克,中国菜名千奇百怪。他们在中餐馆里是如何点菜的呢?卢克告诉我,这很容易。第一,他们最爱吃的是包子。进餐馆点的第一样食品当然就是包子。这两个字的发音,他们已经能够熟练掌握,走到任何一个省份,无论当地方言如何差异,服务员都能够听懂。第二,如果餐馆没有包子,他们就会拿出一本中国菜名英汉对照表,看着英文菜名,指着相应的中文菜名点菜,成功率很高。实在找不到,就干脆将对照表交给服务员,让服务员点中文的菜肴,然后由他们来看对应的英文,决定这道菜是否可以。

九十年代初,卢克去阿拉斯加参加扑鱼公司的扑鱼作业。这是一个季节性工作,海上作业比较艰苦,扑鱼公司付的人工,也相对高一些,很多人都愿意去,既可以有一些很激动人心的经历和游历,又可以攒下一笔费用。卢克此行手头有了一些钱,他想把这笔钱在二个花费上做一个选择,一个是回爱尔兰后买一部好一些的汽车,另一个是到多伦多来看望我们。最后他把这笔钱作为来多伦多的路费。有朋自远方来,当然不亦乐乎。我们盛情接待了他,请他吃多伦多地道的中餐(他对中餐情有独钟),安排在我们家客房里住下。我们谈了许多,这些年分别后的工作,学习,经历,相互的家庭。我们对他们家庭成员都非常熟悉就不必说了,他在沈阳当外教的时候,对我们家庭都很熟,也多次造访过。为了感谢我们的热情款待,回爱尔兰以后,卢克又给我们邮来一个很有特色的爱尔兰玻璃艺术品。我们一直保留至今。

回到爱尔兰之后,卢克致力于基督教的传播工作。他做事认真,每一步都希望做好。有一次,他专门打长途电话给我,希望我能信教。他告诉我,他是非常真诚的,只有对非常真心的朋友,才可能说出这番话。我相信他的真心实意。但宗教信仰是一件大事,不能来得半点马虎。我需要对宗教的历史进行深入的研究,还需要与教友进行经常性的交流,才能保证我对宗教信仰的虔诚。因此我对卢克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当我考虑成熟了,我会回答你的。实际上,由于语言,地理距离,文化差异等问题,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是非常困难的。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讲,卢克对我的关心,看重,信任,都由此表现了出来。

9年前女儿结婚,卢克和Walter还专程由爱尔兰到英国参加了女儿的婚礼。就此,卢克还专门买了一个录像机,将婚礼的全过程录了下来,成为女儿婚礼唯一的录影资料。

有一次卢克的大姐Kate生病住院,病情严重,我们都很担心。经过一系列安排,我们夫妇乘飞机专程去爱尔兰医院看她。是卢克开着一辆BMW小轿车来到爱尔兰首都都柏林机场接我们,然后驾车直奔医院。记得在医院高度隔离的单人病房,卢克已经为我们与医院联系好了探病时间。由于Kate病情尚不稳定,医生只给了我们15分钟的探视时间。看到Kate心情还好,对治愈具有信心,我们都相对放心了。在回机场的路上,卢克又去接上他的父亲Walter,坚持要请我们在餐馆吃一顿饭。当年陪女儿上钢琴课,我们来过多次都柏林。但是每次来,都是自己带上全家一天的食物和饮料,记得只有一次,在一个相对便宜的餐馆,吃过一顿简便西餐,那是为了庆祝女儿钢琴比赛获奖。当时我是一个穷学生,靠着奖学金,维持一家三口的生活,餐馆的一顿西餐,起码就是我们一家一个星期的伙食费,怎么敢随便挥霍。因此,我们对都柏林的西餐馆地理分布,实在不很熟悉。卢克开着汽车,在大街小巷转来转去,没想到的是,连转了二家餐馆。,不是当天休息,就是没有到开饭时间。奇了怪了。最后好不容易转到一家博物馆的餐厅,正在营业,但是只提供三明治,汤和面包。有吃的就很好了,我们还要赶飞机。当时我点了一份西红柿奶油汤和二块面包,香香地吃了一顿。饭后,还喝了一杯咖啡。

后来听说卢克去过非洲,为一家宗教慈善组织工作过一段时间。这种工作,据说环境比较艰苦,一个人没有奉献精神,没有为理想献身的情怀,一般是坚持不下来的。卢克能做到这一点,可见他的真诚和善良。

由于事情发生的仓促,对于卢克到底得了什么疾病,以及病情的发展,都没有很多的了解。他们家人为了不打扰我们,一直也没有把卢克生病的消息告诉我们。从他们家人的电子邮件来往中,知道他的遗体将捐献给癌症研究机构。他将自己的一切,都贡献了出来。

卢克,今天是2017年12月28日星期四,你的追思会和葬礼之日。由于买不到适合的航班,我们不能亲自参加你的葬礼了。但你走过的一生,我们都历历在目,我们之间的友谊,更没有因为你的离去而阻断。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好人,一定去了天堂。你离你的理想,更近了一步。

你的朋友首三 2017-12-28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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