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情景

你心中的世外桃源，是什么模样呢？”小林问道。

“大概是小时候跟爷爷奶奶在一起时候的那个样子吧”我说。

“诶？那到底是什么样子？”

“恩，让人心安，时间放佛静止，这个院子之外的一切好像都跟自己无关”我笑。

上学以前，自己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小学二年级一家就搬去了父亲工作的地方，离开了爷爷奶奶家的那个院子。那些童年记忆，像是看老的胶片电影，虽年岁久远，没了那般清晰，却也多了份厚重和温暖。

那时夏天的傍晚，爷爷会搬来小桌椅，坐在天井里喝茶，奶奶会在一边铺上夏天新打下来的麦秆编的席子。我没正形地或坐或躺在席子上，嗅着席子干草的味道，听他们他们摇着蒲扇聊天，虽然很多时候我并不能听懂。

爷爷喜欢喝花茶，当时我就以为全世界的茶只有这一种，且散发着茉莉的清香。那会儿不知天阶夜色下，卧看天上繁星是怎样的体会，只感觉到了没头脑的开心。爷爷会告诉哪里是北斗七星，哪里是猎户座，我便努力地瞪着眼睛分辨它们的位置和形状。

奶奶会说着以前的故事，不管是鬼子进村的时候的惊险，还是开荒收获时候的喜悦，这些在我看来都那么古老且神奇。然后，不知怎么我就迷糊地睡着了。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在炕上了，翻个身，继续睡。

早晨他们起的很早，爷爷会在院子里烧水，火苗很旺，蹭蹭往上窜，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好几个暖瓶都烧的满满的。随后爷爷会把笼里的鸡喂好，顺带把鸡蛋拾出笼来。奶奶在水全部烧开前把饭做好，然后大家就可以围着小桌子一起吃饭了。

院子里的枣树、大葱、黄瓜、茄子的长势都很好，清晨的叶子上还挂着露珠，太阳光被折射的很好看，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新。我猜远处的人望见这个村子，会有“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感受吧。

童年的时光里，我总是不安分的。吃完饭就往外跑，为了跟小伙伴们玩耍。有时扒几口饭就跑，在外边玩的累了饿了，才饿虎扑食的跑回家。气喘吁吁地到家，推门总是先喊奶奶，没见着奶奶，就问爷爷，奶奶去哪儿了。记忆中很多时候，奶奶都安静地坐在炕上忙针线活，做被子或者鞋垫或者纺线。

她眼睛有点花了，有时看不清针孔，我会自告奋勇的帮着穿针，孩子的眼睛是好使的，帮忙干点事情也会有成就感，然后就那么陪着她做针线活，一个下午就悠悠的流走了。那时候家里还有一架纺车，不用的时候，挂在墙上。纺线的时候，奶奶就取下来，吱吱呀呀的摇着。本来都是些软趴趴的棉花，就那么神奇的经过奶奶的手变成纺车轮上的棉线。嚷着让奶奶教我，但终究还是没学会。小孩子也只是图个新鲜，新鲜劲儿一过，就不再有兴趣了。

冬天的夜晚，我会穿着秋衣秋裤在烧得暖烘烘的炕上张牙舞爪，开心了会跳来跳去的闹腾，这时奶奶会宠溺地轻呵两声，“炕都要被你踹塌了”。我知道炕是不会塌的，然后继续扑腾，她也就由着我去了。印象里那时候的冬天很冷，雪会下得很厚，可以玩儿雪地里竹筐捕鸟的游戏。屋里的煤炉子烧的很旺，能看到火塘被烧的通红。如果你一直盯着看的话，会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好用了。

每每这时候喊着肚子饿，奶奶会给我烤各种吃的东西。在炉子盖儿上放一个铁丝缠的很蓬松的圈儿，这样能够受热均匀，烤出来的东西不会糊。不止是馒头干，还有花生、红枣、地瓜，这些都放在炉子上烤过。随之屋子里会弥漫着香喷喷的味道。吃的心满意足之后，我就可以安心得睡下了。

有时候，爷爷的朋友，也就是其他的爷爷们会来家里玩，我就趴在被窝里安静的待着，看他们抽着自制的卷烟，一明一灭，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好像互相在说着古老的语言，因为那时候我听不太懂。这时候，墙角的蟋蟀也会时不时的叫几声，我在想，蟋蟀君也是为了躲在屋里取暖吧。

农忙时节，傍晚时分耕作了一天的人们开始回家了。他们赶着牛车、马车，车上放着很多青草或者收获的庄家，多的成山成垛，少的铺满车厢，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大家好像都很适应这种慢节奏的日子，不慌不忙。

也有放羊的大叔甩着鞭子赶着羊群，后边还跟着一条跟我一样高的大狗，他争取在天黑之前把它们赶回羊圈。远处的天，红彤彤的，晚霞把整个村子照的灿烂起来，像是给它裹上了一层好看的外衣。狗吠、牛羊叫，还有赶车人偶尔的吆喝声，这一切都是那般的浪漫动听，仿佛舒曼的《童年情景》梦幻曲。

现在，我已步入工作岗位几年。每次回去看爷爷奶奶，都越发感受到时间这个小偷正悄然偷走他们的年华。他们的眼睛开始变得浑浊，腰板也不再挺拔，我说话的分贝也要越来越高。只要我回去，他们就像拿了小红花的孩子一样开心。

日子稍久点的话，奶奶见到就会哭鼻子，爷爷就会在一旁笑眯眯的不说话，自己会忍着不吸鼻子，赶紧找话题大笑着岔开。不需要说太多，就那么静静的陪他们坐着，喝喝茶，时光仿佛飞速退回到小时候。一种与世隔绝的沉静、安稳、温暖流淌在身旁。我用力的大声跟他们讲话，他们有时会听不清，就把自以为听得到的事情反馈给我，经常风马牛不相及，我笑着点头称是，他们就很开心，然后继续说下去。很幸运，我有他们，很幸福，他们身体还算硬朗。

随着年岁的增长，亲情变得越来越难以割舍。只愿时光慢些吧，让彼此多些时间陪伴。你们陪我长大，我陪你们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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