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来到石围塘码头。河水随风带来咸腥味儿,浮动的水葫芦一丛丛绿得发亮。船舶停放水面上。
“之前我和阿禾来过这里,他带我来的。”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我接着说。
黄仔将共享单车停下,上锁。说道:“我之前自己也骑着来到这里。”
白昼,天色晴朗。惟见水云间,珠江水平如黑宝石,悠悠如带,有些许褶皱。
河水咸腥味儿熟稔亲切,愿望河亦如这般。
“快走!”阿禾惊慌,率先拔腿就跑,我们几个紧随其后。
一群顽劣少年,向其投掷石块,在后面穷追不舍,脸上带着嘲弄神情。
他们一群人,吵吵嚷嚷,活像丐帮。
我边跑,边回首,一群人,像讨债,更像追杀。我从未有如此体验。新奇又担心,淡淡的。
待走远了,阿禾停下脚步。
他道:“刚才我数了一下,有十一个人,你们就这样一声不吭跟着我跑?”
天天面带尴尬,不好意思笑道:“哎哟,那么多人,也只好开溜咯。”
不过也是,阿禾也没说什么,他们的确人多势众。
黄仔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的皮球溜进了甬道里,取不出来。阿禾和一个矮小子起了争执。阿禾高他大半个头,昂首挺胸,不料那小子叫来了一群人。
愿望河畔,常常聚集了这样一堆不良少年。趿拉着拖鞋,也可以来去自如打篮球,时不时将褪了色的牛仔裤往上提。操着干瘪的普通话,黝黑脸上邪里邪气的笑容。
他们如同无人管束的流浪犬,自生自灭。夕阳晚照乃至暮色四合,久久仍未散去。
“有什么好看的呢?”我对黄仔说,“这个码头我挺喜欢的,晚上夜色更美!”
十三岁那年,你天真。梦想出海当水手,漂泊各大洋。你喜欢上一个荷兰少女,她也不过十四岁。
亮黄色发丝,幽蓝眼瞳,异域风情令你心醉不已。她的花容,使你魂牵梦绕,着了魔般。你是这般痴。
仿佛看到水天相接处,出现了展翅飞翔的海鸥。
见过海鸥这种海鸟吗?如梦似幻,仿佛不可抵达的彼岸。
怎么会有海鸥呢,这可不是大海!
于是你不知为何,心血来潮,一路骑着共享单车,如同往日,穿过歪歪扭扭的小巷子,斑驳的墙上岁月留痕。老屋寂静,爬满绿色藤蔓。
你好奇左顾右盼,将一切收入眼中。
途径的石围塘火车站业已废弃,人迹罕至。脚踏车经过铁轨咯噔了一下,弹跳起来。
终于到了,豁然开朗,白得发亮的苍穹,流水静悠悠。
“我想去酒吧街呢。”
“早过了,好像要搭乘船过去呢”
快要登船了,阿禾沉稳推着他的凤凰牌单车,我亦步亦趋跟着他,唯恐落下。船体摇晃,河水如同一只大手,摇篮般晃动船身。
凭栏而立,清风拂面。好舒适,带着咸腥的河水味儿,我定睛一看,是一丛丛水葫芦,随水飘荡。
河面好宽广,欲到河的另一岸。
“晚上好想去酒吧街,那里很漂亮的。”
“都过了。”
“你去过酒吧吗?”
“我今年刚到18岁。”
“你父母不催你回家?”若是往日,他妈妈喊他回家吃饭了。
“18岁了,成人了,父母也不好管我了。”
“想去酒吧街。你,喝过酒没?”
“倒是没有,你要想我下回陪你去。”
夜已深了,阿禾仍旧像个舵手一样引领着我,我若小羔羊,悠悠行。
夜晚的酒吧街,竟不是吵吵嚷嚷。宁静如水,灯火,金灿灿的,美极了。
逛完了酒吧街,两个中学生,毕竟还不够岁数进去痛饮一顿呢。
酒吧街依旧是珠江水穿过。阿禾与我,凭栏而立。
“你知道吗?在我们学校,发生了不少事。”
他所说的那间中学,便是在愿望河畔。校风不良。
有几次,我在愿望河畔,散步,三三两两的学生情侣,在小巷里热吻。那时,我不禁多看了几眼,又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少女的胸脯隆起了。少年血气方刚,胸中是一团熊熊燃烧的浴火,难以浇息。他们在荷尔蒙的刺激下,在彼此之间寻找与得到稀缺的东西。
“我认识的一个女生进了监狱。”
没想到是如此重磅来袭。
“怎么回事?”
“吸白粉。”他把目光投向江水浩渺的水面,目光悠远。
接着说:“在KTV,警察进去抓走了她。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是花季少女,却如此沉沦。我仿佛看见一个如花少女被连拖带拽的狼狈相。
“回去了吗?好像要下雨了。”黄仔开口了。打破了寂静。
“是时候回去了。”
我又望了一眼河面,水葫芦依旧飘荡在水面,绿油油。
你似乎又看见那海鸥了,远远的,在天际自在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