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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个特别的人
策划:箫凌「from Overture Studio 」
姓名:记者火然
星座:巨蟹座
前SMG东方卫视、福布斯中文杂志社、澎湃新闻记者,现在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一只小贱人。
大学期间我实现了两个重要的夙愿,一是成功耸动父母结束他们在苏州某傻逼轧钢厂的打工生涯,并回重庆老家承继农民之高贵血统,二是顺利让母亲下岗,让其成为“采菊东南下”的女版陶渊明。
作品: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文案:记者火然「from Overture Studio 」
写给今天过22周岁生日的自己。
前阵子母亲给我打了通电话,埋怨重庆降雨不断,家里的房子塌了半边,需要用钱。我想起母亲曾对我讲,她给我存过一笔教育经费,可保我念完大学无忧。于是我劝慰母亲:“你不是给我存了一点钱吗?把这钱花掉吧,反正我读书不用你的钱。”
“我跟你爸早花掉了,都拿来盖房子了,你不是说你不缺钱吗?”
“那你现在银行卡里还剩好多嘛?”
“我们没得卡。”
“那你们的钱都藏地窖里啦?”
“是,重庆弄个多防空洞,全是我们屋头的藏金库!”
我妈是个只讲段子不套路的老实人,这一点很像我,毕竟是亲生的。所以呢,我就告诉她,自己靠打工、拿奖学金攒了一点钱,本来是为念研究生做准备的(国家政策也是6,前两年还不要学费的,到我们这届就要收费了),不多,卡里总共3万块不到。
如同所有传统的中国人,最开始母亲严词拒绝,这怎么好意思呢,这影响多不好……后来我看她来真的,就开始吹牛逼了。我说我创办了一个新媒体网站,现在接广告接到四肢无力,而且有越来越红的阵仗,你就等着把家里种的水稻都拿去支援非洲吧,我们家马上就要富裕了……
吹逼的同时也在抹额头上的冷汗,心里默念:苍天啊,求房子别再塌了,要是再塌,我只能请女娲来补了……
我给舅舅打了2万块钱过去,再由舅舅取成2垛毛爷爷,送到我妈手上救急。那两天我都睡不好觉,倒不是担心家里人的安危,而是怕我妈把钱给弄丢了!
前几天,母亲又来了一个电话,说是家里的房子弄好了,不分昼夜地搞了半个多月,她又是给砖工泡茶,又是给木材师傅烧饭的,害得猪圈的猪都担惊受怕——万一把它宰了庆功怎么办?我说,我的娘亲哎,你先让猪静一静,我特么比猪还担惊受怕——万一房子又塌了怎么办?
把电话挂掉之后,我心里一阵失落,倒不是嗔怪说“为什么上帝如此不公,身边那些长得帅的、身材好的,钱特么也很多,而我这种长得丑的、没人要的,还屋漏偏逢连夜雨”,而是头一回开始觉得,我并不只是为了我一个人而活,我肩膀上还有对这个家庭的责任,以及那一家子人赋予我的期待。
去年的7月21号,也就是我21岁生日那天,我一个人坐在宿舍里满腹惆怅地写作,纠结于深造与工作之间的取舍,懵逼于现实与理想之间的进退。家里的窘境不是三两天的事了,我一直都惦念于心。大学期间我实现了两个重要的夙愿,一是成功耸动父母结束他们在苏州某傻逼轧钢厂的打工生涯,并回重庆老家承继农民之高贵血统,二是顺利让母亲下岗,让其成为“采菊东南下”的女版陶渊明(尽管她不知道What’s陶渊明)。而这两个事情成立的最重要的前提,就是我经济独立。
长期以来,我努力对他们瞒天过海,声称自己已在上海滩闯出一片天地,而对我做家教被中介公司骗了钱、包工头拒付我稿费、狗男人耍完我之后把我甩了之类的小破事三缄其口。从14岁那年起,我便如此孤独而绝望地挨过了一年又一年。
有一回我的工作出了Bug,给领导训了几个钟头话,那天夜里,我哭得就像一个融化的雪人。哭得正爽呢,领导特么又来电话了,要再嘱(Luo)咐(Suo)一遍工作事宜,我赶紧擦干眼角的泪珠成为一个坚强的小男孩,一口一个“对哒”、“好棒哦”、“我同意您的观点”、“不反驳”……
怎奈声音还是有点沙哑,领导开始猫哭耗子假慈悲了:“火然,你又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说你两句要不得吗?要像个男人!”我马上把音调降8度:“我没哭,我这是吃麻辣小龙虾辣的!”幸好不是当面教育哦,我当时那个白眼那个转呐!还要老子男人一点,滚你MB!老娘还指望着有个男人的肩膀靠一靠呢!
22岁以前吧,虽然穷,但过得很开心,一个月挣个千把来块,穿一身真维斯,去食堂点两个肉菜,感觉自己时尚炸了!现在倒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特么不止穷,还过得不开心!
今年年初,我盘算着,要是半年以后红了,说不定可以天天靠广告主过上好日子呢,直到半年过去,我才知道,等这一天跟等死有什么区别?哎,索性做一个靠脸吃饭的人好了,不靠才华,男生扇一耳光50块,女生100……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我在大学时期认识的那个二婊子,现在工作以后老挣钱了,他的微信朋友圈处处弥漫着资本主义的腐朽气味。这妖艳贱货好烦人,现在他拉我一块儿出去吃饭,都不肯AA了,一定要酸我:“你还在念书,就别了,甭客气,想点什么点什么!”我真想把服务员叫来:“给他点一个煤气罐。”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他的,毕竟AA也不是我想要的,客套话嘛,就我这经济水平,基本就告别AA制了。我还经常给他朋友圈点赞,万一他哪天心情好,给我赞赏了呢……一块两块也是心意啊……
我想大多数年轻人和我的现状一样,是饥寒交迫的,当然,也不排除不止穷一阵子而穷一辈子的可能,并且这可能性还不小呢。
有一天我在地铁站充值处遇到一个小姐姐,她看起来跟我年龄相仿,却目光呆滞,像复读机似的来回叨叨着同样几句话,“您好,充值100”,“您好,充值完毕”,“您好,充值100”……我好担心她来生转世成为一台印钞机啊……
我喜欢看BBC拍的一部叫《Life》的纪录片,因为里面总是有一些小麋鹿被豺狼咬死了、小象生怪病死了、小花小草枯死了的镜头,太感人了,能活成耄耋老者多不容易啊!这一路跌宕起伏、坎坎坷坷,我最后能不能把22岁的故事,讲给222岁的自己听呢?我不知道。
尽管现在我穷、我丑、我臭不要脸,但我依旧坚定地认为,年轻真特么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