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今年的冬至格外的暖和,至少在深夜我出去游走的时候。

本该冷起来的,把名字响当当的冷出来,可天不下雪,风又被套了虚弱,只能把外套的拉链再往下划一点。又或许是有个巨大的火炉在地底下烤着,天腥红色,模糊不清的霾,像一口带血的痰。

听说冬至都得吃饺子,可没见身边谁在吃。就像春节都得回家过年。可有一年春节,我和爸妈就窝在厦门没回去,就不咸不淡地多两个菜,对瓶啤酒,春节晚会都没骂几句就睡了,醒来,那样沉甸甸的两个字就过去了。那时候就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了,节日已经一年比一年淡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知道;也没有办法,甚至不去想办法。随大流地活着,再自顾自地死了,这么想的。

今晚本是没打算出来的,lol手感正是时候。就一瞬间突然特别难过,就跑了出来。是想跑起来的,没跑两步,胸强烈地闷起来,只好慢步走起来。雾霾吸进去,有一些出来,有一些不出来,这时候就想,会不会突然就死掉呢?再一想,死掉就死掉吧。死掉就死掉吧,仔细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没毛病。于是像一剂神药,所有的难过,悔恨,不甘,那些在胸口淤结成一团的奇怪的感想,瞬间就消失无踪了。明明上一秒还痛不欲生,明明再上一秒还谈笑风生,谁又知道下一秒会是笑声还是哭声呢?

是这样子的,在穷途中不断挣扎的时候,欲望和失望来回交割;在愤怒中不能自拔的时候,一错再错再再错;在不断的夸耀中,在不断的贪念中,在不断的胜利中,我们垂死挣扎,忘乎所以。有时候不知何时人就愚蠢起来,不知哪一步走向了死路一条,于是更加的垂死挣扎,或者忘乎所以。直到突然清醒的那一刻,所有的焦急饥渴,所有的委屈不舍,所有的纸醉金迷,所有的假装逃避,突然都放弃了。这一刻,风又刚好是微凉的,无欲无求了,整个人就又智慧了起来。大抵便和传说中的“贤者时间”异曲同工吧,无数的哲思纷至沓来。这时候任谁去未名湖转个一两圈,都会有些旷古烁今的伟大发现吧,然后自己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就又都忘了,于是第二天醒来, 又会把欲望,面具和标签,通通再戴回来。

我想起还小一点的时候,爸妈有一次吵架吵得不可开交。我见机不对,夺路先逃,一个人在外面提心吊胆又悠然自得地晃到凌晨两点,竟然被我爸找到了。他扔过来一瓶营养快线,叹一口气,突然就豁达地自嘲起来。说我妈怎么怎么不对,自己其实哪哪也不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说了很多平常永远不会说的话。那时候月亮不算大,可挂的方式真好看,脚下的泥也好看,眼睛里的样子和眼睛里的眼睛里的样子都好看,像重生一般,背后都长出了翅膀。然后一起回家,打开门,妈妈坐在椅子上像睡着了,爸爸想说两句话缓和起来。可妈妈没看到那时的月亮,也没喝营养快线,没有从愤怒中进化到贤者时间,于是一把抓起椅子要砸过来,爸爸赶紧拿扫把反手挡,我就突然又想跑离那个地方。

我就亲眼看着天使的翅膀和恶魔的角,循环地在我们身上冒。

不会有哪一方会被消灭掉的,我们只能同归于尽。

扯远了,要再扯回冬至已经过去了的这个晚上的闲逛。我先是走在光秃秃的路上,周围都是光秃秃的树。光秃秃的意思就是一个人也没有,一片叶子也没有。特别是那一棵槐树,只要想象力足够真是要多恐怖有多恐怖。我想快点到未名湖去,逃离一成不变的路和一成不变的树。

到了未名湖,湖面已经结冰了,叶子掉在上面,冻在里面,脏兮兮的,像在泥地上摔了一跤的脸。思维在这时候更神出鬼没了。

我想了好多好多的大道理:谁都不是不可代替的,解释是比现象更坦白的,相反的有时候都是对的。想到演蝙蝠侠的小丑后来自杀了,就成了空前绝后的小丑。想到一个穷困潦倒的小职员,只是因为太寂寞了,就造了76个自己自言自语。就这样寂寞了一辈子,死后却成了无与伦比的一代大师。我想到了《驴得水》里的张一曼,跳舞啊跳的,枪响啊响的。想到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里写到驴,和牵着驴的他,谁牵着谁呢,不过是一根绳子牵着两个畜生。想着谁把我捧上神坛,谁又会让我跪下求饶,想着我如果是总统一定是个好总统,我如果特别穷,就会一辈子特别穷。

这每一句话的背后都有一万个道理,当初慢慢走慢慢想,真是一万个有意思。可走一圈就累了,就想回来躺着写出来。写到现在又困了,就进入到了觉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阶段,竟最后这般虎头蛇尾胡乱交代。

可想想自己不就是这样的人么,计划得井井有条,走不完一撇就拉倒。

可人不就该这样么。

在回来的特别饿的路上,买了一包方便面,并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了。

回来热水一泡:

吃一口果不其然,

吃两口马马虎虎,

吃三口不能浪费,

吃四口索然无味。

可人,不就是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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