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的我们

又回运城。这个我曾经日思夜想着渴望离开的地方。

我们的家还在机场附近,还是那空空落落的样子。书架蒙尘,客厅空荡。卧室的阳台是我和建文当年最喜欢的地方,四分之一圆的扇形阳台,落地的窗户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远处或飞或降的飞机,还有那白色滑行的高铁——是的,远处的高铁在悠闲的眼里,无非在上演着一场场滑行。——但这都是过去的样子了。而现在,高楼耸立,遮挡了我们的视线,看不见飞机的起飞,看不到高铁的滑行,只有不远处闪亮的千家灯火。这些人和我们住得这么近,但我们一定从没有机会擦肩而过。

我和建文,就这样坐在阳台许久许久,聊着过去许久许久…… 想想,我们正是在这个城市结了婚,有了犇犇,成为同事,成为注定陪伴一生的亲人。2006年6月6日,迄今已经33年。这33年来,我们的儿子从无到有,渐渐长大,带给我们多少骄傲,最终在我们的三元世界里长大成人,找到了属于他的幸福,开始了他平凡而卓越的人生;这33年来,我和建文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说说儿子,说说工作;说说过去,说说未来;相比我的爱回忆爱畅想,建文常常更注重当下。过去,他总会在我心不在焉地吃饭时问我:如果现在的你不能尽情地享受午餐,又怎么能期望下一刻就全身心地快乐呢?33年了,他始终充当着我的情绪垃圾桶,而我,也坚定不移地扮演着他与人交往时立在手边的拐杖。彼此需要,彼此扶助,彼此欣赏,才走到了我们今天的路上。

今天这条路,正是我们当初选择的一条漂泊的教育之路。我们也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南明系统的一对吉普赛教育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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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人走的路

如今的南明,已经成为一种有品质的教育文化的代言。相比二十年前需要扩大局面的追求,现在的南明更安静,更骄傲,更专业,也更专注。

在全国各地,虽然战线很广,但我们始终保持着不超一百的学校数目,这些学校,有的落户在一线城市,有的扎根在乡村小镇。但无论在哪里,每到周一升旗时,所有的孩子们都会在那一刻唱响那首同样旋律的校歌:“晨诵诗赋,午读典章,含英咀华,如品如尝;入暮思省,一天回望:是否勤奋,有无独创?以日以年,如苗之壮。既质又文,君子堂堂。立此天地,达彼万方。”无论在哪里,每周二的晚上,所有的学校都会举办倍受期待的小桥音乐会或者少年演说家,舞台上,孩子们神采奕奕,自信大方,朵朵都是青春的模样;无论在哪里,每到冬至日,总会迎来各校的立校日,万里清空中仿佛都交汇着那首歌:“鲲图南,秋水畔,明月映千川。鹏鸟借风九万里,南冥春漫漫”。对于这些场景这些歌曲,我从来都没有抵抗力,二十年前,我的星空班级里还只是一群初一的小孩子,每一次站在他们队伍后边升旗唱校歌时,我都忍不住偷偷含泪。

如今,我再没有我的班级。我的小星星们也都已经长大成人,散落各地。有的匍匐大地,成为了普通的平凡人,但也表现出了超越同伴的坚强与睿智。还有少数的小星星,已经开始成为行业的新星,初露光芒,准备大展宏图。我相信,他们之中,一定会有一个人,将要站在历史的空间中,不惧时代浪沙的冲刷,让自己的名字始终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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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兄弟姊妹们都还在。而且即将遇见。二十年前,只因为“指间渡”的一篇征文选题,于是有了二十年后的今天再见一面的约定。

这二十年来,他们有的成为了镇守一校的校长,有的成为了引领一域的专家,都活跃在教育行列之中,都展现着成功的熠熠风采。唯有我和建文,穿梭在南明教育的学校里,流浪在一个一个的城市,见证,记录,书写,传承南明。是的,在这世界上,只要有过南明的出现,教育就从此真的有了光彩;而南明里,有过我们一群人,她就不会成为一现昙花,她总会有人传承,她真要有人记录,我愿意成为那个记录者,把我当初遇到的所有美好的人与事,把干国祥、王志江、魏智渊……的思想都记录在册。而建文,他或许更喜欢对话与传播,他是那样深信南明的未来,他是那样折服于老干的方向,他又是那样真正热爱教育这片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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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城依旧是干燥的夜。久不回家,竟然夜不能寐。

我想,运城国际大概已经是新的楼,新的颜色,却还是旧的款式,旧的人。

或许庆民敦敦的脸已不再白净,生活的鸡毛拂过,时间的流水冲过,也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岁月赋予了他的睿智与博学,还有哲学导师的身份,但时间始终不会改变的还是那份善良的底色。想起当年一件小事,另一位师弟对我出言不善,连建文也不生气,庆民却为师姐愤愤不平许久。如今的庆民,早已不做当年的什么书记,开始真心享受起读书的时光来。工作上,无需弟子问津,他总会首先照料到位,点拨到位,是大家心中永远厚实的老大。见面呵呵一笑,就是他了。庆民,他一定会来。

我相信富超一定不会爽约。虽然他最终携妻带女离开了家乡运城,去了南明需要他的地方,但这里毕竟是他的故乡,是我们一群人汇聚的起点。时光见证了他的努力,成就了他最终的梦想。二十年前,我的这位小师弟,开始成为我多年奋斗的同桌,虽然他也常常性格执拗,却从来都是维护我这位师姐,有生之年,能有一位意气相投的弟弟,我那时从来都没有奢望过,现在也觉得很幸福。

还有李游和俊晔,我们百年修得的邻居,他们怎么会远远观望而不前来汇聚呢?李游还是顶着他那颗神性的头颅,哼唱着灵性的歌曲吧?回到运城国际,他会不会先去操场爬行?——好吧,我是说双手撑地的那种行走?叶子呢?儿女长大了,她终于轻松了,她的金句也开始变得少了。有谁知道,叶子的金句都是珠蚌的泪呢?如果我见到叶子,我会不会上前去和她拥抱?我会的。我会拥抱叶子,我也会拥抱李游。

争红和玲秀是必见的了。只有他们留在了运城,坚守着运城国际。可惜,可供我们咀嚼的岁月,多半来自于我们最初的单位——康杰中学。那时,我们一起上公开课,一起做研究会,一起跳槽,一起奔向老魏,一起坐在老梁的饭桌上哭泣。我们不同选择的路,最终决定了我们没有通往同一个方向,可是天下哪有人不走散?走散的人群还有旧故事可讲,那才是友谊。

我猜蕊霞也在的吧。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已经成为管理者了,还是那么爱美爱生活。格格会不会也来凑趣?她会的。远在重庆的刘老师正是儿孙满堂了,她为孙子办的教育应该也正红火吧?

想入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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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一夜浅睡,清晨匆匆赶到运城国际。

物非人非,超过了我的想象。这些年,漂了好几所学校,却一直没有回过运城国际。

争红校长帮忙安排了我们旧时相聚的地点——417。约定的八点半,我一看,还早,七点五十。我和建文习惯赶早。

依旧是宽阔的楼梯,楼上左转,那时候,第一家是景韶的房间,依次是许莹的,玲秀的,富超的。俊晔一家的,俊晔家和我家中间墙壁上的粉笔画也被岁月擦掉了。走过我们曾住的422,里边正铺着学生的床,安静地干净着。接下来是庆民的,争红美婵一家的,谌志惠老师的,刘老师家的。好吧,过了洗衣房,就是417了。

那时的周末,我们常常在417相聚。最初的一学期,我们在那里讲故事到深夜。后来太忙太累,只有周末相聚,后来,老魏戒白酒,里边就放了一坛老魏买来的女儿红,还有不间断的啤酒。我们常常从周五晚上六点半一直聊到十点多,天南海北,过去将来,语文文综,无所不聊。在那里,我看到过失落的老魏,看到过坚定的老魏,看到过自信的老魏,看到过孤独的老魏。正是老魏,汇聚了我们,有了这么一些人,有了这样许多故事,有了这次相聚。

推开门。有人比我们还要早。还是惊呆了,他们一向比我们要早。依旧瘦小的桃夭老师,带着诚恳而羞怯的微笑——桃夭老师曾说,她和建文一样,不惯与成人交往。其实她也和建文一样,天真而纯粹。二十年的时光,依旧没有改变桃夭老师的容颜。

还有老魏,就坐在他的位置上。还是那样厚厚的笑,仿佛昨天刚刚分别,今天就又再见,丝毫没有陌生,没有违和,没有疏离。可是,是我的泪水模糊了双眼,还是他的两鬓真已斑白?恍惚间,还是二十年前的坐姿,却被岁月瞬间偷染了双鬓……

时间静止无声。没有人知道二十年里会发生什么,变化什么。但我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心,二十年,三十年……都不会改变。

不曾遇到,谁会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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