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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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奇地发现空着的燕窝里有四个燕子的小家伙在唧唧，挤挤。

终于不空。

春雨里不见燕归，麦黄时不见燕来，现在旧垒终于见新燕。这燕还是去年燕吗？

若是，三月它们去了哪里，四月、五月呢？是病体江南，没有恢复，还不能振翅远归？是中途迷路，在异域徘徊，最后才记忆复苏，才大梦惊醒，不顾早晚又回故地，又寻旧人？

或者，那去年九月归去的燕子已经命丧途中，它们临末的时刻还怀念北方旧垒前搭着的小童的罩衣，罩衣上也绣着穿行柳枝间的燕子，它们总是望着它们出神？

去年，它们在北方新生了两窝小燕。会不会父母去世，后代不忘，感念在心，就循先人心迹，回旧时厅堂，见先前主人，不想断了这几十年的情分？只是，这两只，是第一窝的还是第二窝的呢？

又或者，归去的燕子嫌弃了这低矮的屋檐，扭头不顾，它们早已到别处另建高第？今年，另外的燕子归来，在这小院盘旋，发现了旧窝。这燕是太懒，不想到河滩衔泥到坡上叼草，或者到人家寻细线或小布条，看有现成的，就不问归属，不探成因，直接入住，且繁衍生息了？

会不会如去年的第二窝，父母生它们时年岁已大，它们身体素质欠佳，就得过且过，趁了这别燕空巢？只是，不是自己的建造，它们可住着安心？没有汗水的凝聚，它们能真切感到巢之温暖、家之甜蜜吗？虽然，这只是方寸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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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所有的想象都只能是想象。现在唯一给我安慰的，是老窝不空，小檐生机，又听呢喃。新燕虽来晚，可我仍能感到新意和新奇，新生和新知。

它们的江南在身后了，它们的北方在眼前。

它们在南方的窝，会是怎么的样子？主人对它们的怜惜，可也如在北方田畴行着的痴痴少年？少年的目光望向长空，看那细雨中穿剪的燕影，会想到什么？梦里水乡，旅途际遇，杏花陌上，大河春来，都会奔来眼前吗？

昨天是六月二十二，我归来问这燕初现的确切日期，老家的人们竟不能言。现在老燕出去在田间飞掠，在长空挥洒，小燕窝中等它回。母子遥遥的感应里，也有点人间的味道，如隔壁的老娘念叨远行的孙子小飞。

小燕在外面挤挤扛扛的当口，我断断续续打下这点文字。吃过饭，我要拿着铁钯和锨，把被雨水冲开的地边包好。干活的时候，我头顶一定不会缺翩跹的小燕，这几十年来都是这样的伴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