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散记(一)

童年于我印象最深的,是绚丽的色彩,是草木的清香,是活泼的虫鸣,是剪不断的自然情怀。

一、小院

我家小院,是我童年中最早、最深,最绚烂的记忆,也是回忆童年永远躲不掉的剪影。

最初的伙伴,是院子里的一颗大柳树。就在我出生的那一年,不知哪里飞来的柳絮落在正房前面的土地上,就在那里发芽、抽枝、与我一同成长。待到我八岁那年,它已长成参天大树,挺拔翠绿。在我模糊的记忆中,关于它的印象,似乎永远都在盛夏,我在树下乘凉、嬉戏,围着树一圈又一圈,也总在树上寻找蝉蜕,那时候我管它叫“热热壳儿”,淡黄,薄脆,后背有个裂缝,那就是蝉爬出来的地方,轻轻一压,咔咔地就碎了。

我指挥着,父亲去摘,一会儿的功夫,从够得到的低枝上,就摘了三十多个,也不知怎么就有那么多,而我一直耿耿于怎么从来没能亲眼见到蝉蜕壳。

说到蝉,那时候院子全是土地,每到春末,满地都是洞,大的、小的。小的只有几毫米,是一种不知名的小虫的家,用鲜嫩的草尖去钓,往往能够钓出碧绿的小虫来。大的直径约有玻璃弹珠那么大,那就是蝉从地下爬出来后留下的痕迹了。我曾经试图去挖开一个洞,去寻找地下未蜕壳的蝉,又总是不耐烦挖了一半就停止。父亲告诉我,地上有洞,就证明蝉已经爬了出来,挖开也已经没有了。这让我很是难过了一阵子。后来有一天,我真的见到一只未蜕壳的蝉正费力地从一个洞里往上爬,又卡在一半拼命挣扎。我又惊又喜,想去捉又不敢动,最终还是祖父帮我捉了来。可是想到在地下呆了那么久才能出来看看夏天,又觉得有点替它难过。

当时是怎么捉蝉的呢?我知道有人会粘,一根长长的棍子,上面带个网,一捉一个准。可我从来不会的呀,那么我童年中,那些曾在我手上拼命叫唤的蝉,是谁为我捉来的呢?太久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当时会举着蝉得意地给别人显摆,腹部怎样的蝉是会叫的,怎样的是哑巴。

我八岁那年,是我家小院一个重大的转折点,因为那一天,陪伴我最久、也是院子里最茂盛的柳树,因为太茂盛了,也因为位置实在是太正了,遮挡了太多阳光,终于被父亲下定决心锯倒了。那根柳木就此一直放在了院墙边,风吹雨打逐渐烂掉。父亲后来感叹过,一根好木头糟蹋了,我想如果做成个椅子案板,也能以另外一种方式继续陪伴我们一家。

奇怪的是,柳树倒了之后,我对于蝉、对于“热热壳儿”,一切鲜活的记忆似乎也就终止了,往后的记忆里,再也没有想得起细节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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