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年观星记

一

有天晚上跟哥们开车到郊外。下车歇会，抬头就是星空。

这哥们说：「天上那个亮亮的是银河吧？」

当然！不然还能是啥？

他说他在城市长大没见过银河。

你三十岁的人了，还是文学博士，没见过银河！

天哪！

二

我以为每个人都有这么一段童年：夏天晚饭后，你妈妈牵着你在县城里散步，走了好久好久，到了河堤上，你发现星空中有一道荧光闪闪的东西，你伸长了脖子问。

那年你妈才二十来岁，大约就是你现在的年纪，用一种你的同龄女性从来不曾有过的语气说，那是天上的河，河里面有好多好多星星，一边住着放牛的牛郎，一边住着织布的织女，等你长大了，也要找个织女⋯⋯

三

后来上了学，从小学入学到考完高考，整整十二年，每天低头伏案，写作业、考试、拿全班第几名、考上什么学校、要如何如何优秀。

星星？星星有什么用？

四

上大学的那年，当朝宰相赋诗一首，叫《仰望星空》。

突然想起来世界上还有星空这么个东西。

那位宰相大人一定是个大隐隐于朝的隐士。

五

大学二年级的暑假，到了同学旦增家，在西藏江孜县的一个山村。

他家的房子有两层，楼下养牛羊，楼上住人。晚上在房子顶上看星空，那星星不是一颗一颗的，倒像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仿佛就在头顶数丈。

古人诗中说「手可摘星辰」，就是这个感觉。

于是自己写了几句，呼应古人——

这是旦增家的房子

一楼住着牛羊

二楼住着爹娘

三楼住着星星和月亮

六

数年之后一个夏天，机缘巧合，到了南疆的柯坪县，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绿洲里。

斋月里的夏夜，天朗气清，银河浩浩荡荡，从沙漠一端奔向宇宙，再流入沙漠的尽头。

每颗星星动辄有数十亿、上百亿年的生命。苍穹之下的我们，无非尘埃沙粒，就像脚底长的脚气，咋咋唬唬地“你方唱罢我登场”，而且要被肤色、民族、地域、国籍、宗教分为三六九等。

有意思么？

七

听说甘肃到新疆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处隘口，山石含矿，夜间泛光，如繁星点点，故名「星星峡」。

星星峡，多好听的名字，我想去看看。

八

听说在黄河的源头有一片水域，叫星宿海，是星辰的居所。

溯黄河而上，至星宿海，可通天界。

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