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时青言
大学毕业前夕的班级聚会上,一个男生拎着一瓶啤酒来到了我们桌前,例行挨个敬酒,规则男生一杯啤酒,女生以饮料代酒。
“哎,那个,咱俩得好好干一个,你不许饮料,得啤酒。”
他目光微醺定定地看着我,脸色因为酒精作用染上了绯红。我旁边坐着的女生发出了拉长的“咦”声,眼睛像机关枪一样,在我和他之间扫射个不停。
“给我个理由。”
我歪着脑袋,喝了一口果汁,也定定地看着坐在旁边的他,可这句回问,是从内心蹦出来的,没经过大脑中枢精密地计算。
“因为大一的时候,我……”
“别说了,这酒,我干。你喝半瓶,我喝一杯,怎样?”我条件反射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装出吊儿郎当的样子,自然而然地和他打趣着。从细微的面部表情中也找不到任何破绽,瞧,习惯伪装的女人,你猜不透。
可我知道,在我和他互相对视的三秒钟里,发生了很多事,我们握手言和,之后又说了再见,释然这个词终于找到了它最好的归宿。
那年是大一,初来乍到,他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男生。
他总在QQ上找我聊天,我走在路上低头飞快地回复信息,没记错的话,嘴角是上挑的;他和我抱怨高数太难,打着请教问题的幌子,成功约上了妹子,教室里,我讲的很认真,可旁边的人似乎心不在焉,没记错的话,他偷偷瞄了我好几眼;林荫路上,社团招新,我走在路上,他坐在摊位上,眼尖的他一眼认出了我,离老远就摆手打着招呼,没记错的话,我微笑地说了声嗨,低着头,脸上爬满红晕,快速地走开了。
我们约好的,在图书馆,我给他讲题。他有事没来,我看着手表一个人等了他很久,不知怎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的好哥们受嘱托来图书馆跟我解释,说他确实临时有事脱不开身。应该是很急,我委屈地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努力扯开一个笑脸说,没事。
后来,我记得,有次体育课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歪歪扭扭的队列里,有声音说他请假回家了,我小心地记住了。
每天按时去课堂听教授苦口婆心地横飞唾沫,每天都坐直腰板伸着脖子数着教室门口闪进来的人影。一个星期多了,没他。我再也坐不住凳子,忐忑地编辑了条短信。他回,没事。
再见到他时,是半个多月后,他瘦了好多,憔悴了不少。我们突然就不熟悉了,我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半年后,我才听说,他那次回家,面对的是死亡,父亲意外去世。我心口处空落落地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嘿,眼睛呆呆的都发直了,想什么呢?”路灯下,喝了不少酒的他和别的男生勾肩搭背,回头用手晃了晃我。
“没想啥,不是我说你,怎么胖了这么多,横向发展的一发不可收拾……工作的事情还顺利吧……”
午夜,男男女女、零零散散七八个人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暗黄的灯光把人影拉的老长,我和他开玩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似乎有三年没怎么说话了。抬眸,恍如隔世。
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难眠。犹犹豫豫,终究还是没抵住心中的困惑,发了一行字出去:“大一那时候,你是喜欢过我来着吧?”
煎熬的五分,十分,二十分,手机屏幕倏地亮了起来:“是的……”
“想想当年还很年轻……”
“是啊!”
“当时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但不确定。”
“错过咯就错过咯。”
聊天终结于此,心绪复杂,眼眶微热。
那晚,几乎从不喝酒的我向室友要了一听啤酒,隔着窗子,对着夜色,猛地咕咚进一大口,不像白酒辛辣,却如白酒一样辣出了滚烫液体。我痴痴地举着易拉罐,对着空气,对着男寝,对着20多岁的天空,说着,干杯。
再也不骂曾经的自己是傻子呆子了,再也不羞于回忆了。因为我和过往里的人一起,犯二过。那时,叫青春。
恍惚间,脑海里闪出了一个飞扬跋扈的丫头,在17岁的年纪不自羞地跑去问那个大男孩,喂,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不同的是,那个男生成了朋友,揣进兜里,会是一辈子。而这个男生,无论自己问不问他,我们以后都注定不会有太多交集。
所以,那晚我为什么还会去问呢?酒桌上,他为什么还会说那么一句话呢?我想,我们都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共识,给青春一个交代。
那年,心思尚青涩,彼此仍年少。
四年后,离别将至,青春散场。
他说:我爱过你。
我说:嗯,我也曾知道。
然后,我们在结束陌生的地方,结束了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