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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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匆匆,年复一年。又是一年春来到。有人常说“不出正月都是年”,今天才是初四,当然还处在新年之中。年味儿未尽,当然要写点过年的那些事儿。

            01    吃肉

    小时候家境贫寒,平时很少能闻道过猪肉味儿,更别说吃肉了。但是一到过年就不一样了。

    那时候,猪都是自家散养的,其中以黑猪最多,后来才有白毛的。农民一般都是年初买下猪仔,用吃剩下的饭菜喂养着它,如果不够吃,到夏天的时候,便让孩子到地里挖野菜做为补充,到年尾才赶到集市上去卖。

      猪肉是过年必不可少的年货之一,记得小时候,父亲每年总是一进腊月就到七八里地外的镇上买下十几斤猪肉,回到家里,用一个铁钩勾起来,悬挂在堂屋的梁头。每天我们姐弟几个每天都聚在一起,站在那块猪肉的下面,翘首以盼地仰起头,羡慕不已地看着那块白生生的大肉,馋得我们嘴里不由自主的流下了口水,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新年的到来。有时候还悄悄爬到凳子上立起脚昂起头把鼻子伸过去,使劲地闻那股迷人的鲜肉味儿,恨不得还想用力咬上一口来解解馋。那时候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好奇的问父亲好几次,“爸,到啥时候才煮肉啊?”他总是微笑着随口说上一句顺口溜来回答“二十九,煮大肉”。

    在我们的朝思暮盼中,煮肉的那天终于到来了。父亲扬手把肉从铁钩上面摘下,用清水洗净,放到厨房的案板上进行肢解,分成三部分:把带有肉皮和脂肪的那部分切成大小差不多正方形,等煮熟后再涂上酱油和红糖,制成红烧肉;瘦肉则切成细长的肉丝,在热油里炸一下,留作以后炒菜用;最后是那种带有脊椎骨或者肋骨的排骨肉,这才是煮熟后我们能够吃的。

      他把这些各式各样不同类型的猪肉放进地锅里,兑上水,撒上盐,再加点花椒、茴香等佐料,下边用劈材大火烧上很长一段时间,肉差不多就熟了。

    在这等待的过程当中,是最美妙的时刻,阵阵的浓郁的肉香味儿伴随着一股股弯曲上升的烟雾沁人心脾,那真的可算是人间最美的一种愉悦享受。

    为了能够判断猪肉是否煮熟,父亲经常会用一个铁制的肉叉子往其中一两块肉上扎上几下,如果叉子在进入过程中发韧,说明肉还没有熟透,需要用文火再煮一会儿,直到肉叉子能够顺利进入为止。

  肉熟透了,父亲常常会再用肉叉子把肉一块一块从锅里捞出,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盆子里冷一会儿热气,再发给我们每人一块猪肉并不太多的排骨,供我们吃。虽然上面的肉不多,但对我们小孩子来说却至高无上的美味,我们就可以美美的吃上一次香甜无比的大餐,享受一下人生最美妙最幸福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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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守岁

    在过去,我们农村在除夕之夜是很少有人睡觉的,大家聚在一起熬到天亮,这叫守岁。

      在那个没有春晚的年代,我们农村的文化生活却一点也觉得单调,在家里听大人讲过去峥嵘岁月的故事,听到谁家燃放鞭炮,便飞快的跑过去,在地上捡未炸裂的炮筒,但最吸引人的就是听坠子书了。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我们村里有个叫“二瞎子”的老人,他从小就是一个孤儿,双目失明,他的眼睛是到底怎么瞎的,也无人知晓。长大后他因为眼睛有问题,也没能娶上媳妇,一直都是独自一人住在那间破旧简陋的老屋里。但是,为了生计他却拉了一手好二胡,还练就了一副唱坠子书的好嗓子。

      每到年关,他就会斜跨着二胡,手里拿着一支引路的木棍儿,再带上几个麻袋,到周围的村庄里唱门儿。每到一户门前,他都会唱上一段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坠子书,大部分都是十分熟悉的段子,这些段子,大家几乎都听过无数遍,里面的词也都能跟着腔调唱出来,尽管如此,大家也总是百听不厌。有时候他也会临时发挥,自编一些对这户人家歌功颂德的新词,来讨人家喜欢。每次听他唱完一段之后,大家都一起鼓掌叫好,那家主人也会拿出一块白馍或者一块煮熟的红薯,甚至是几分钱递到他的手中作为犒劳与奖赏。然后移至下一户人家。这样几天下来,他几个麻袋就会装满千家万户的各式各样的馒头和红薯,还会得到一大堆的几块钱硬币供他过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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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除夕这天夜里,由于当时农村没有什么可以娱乐消遣的活动,大家吃过年夜饭之后,都会不约而同地到“二瞎子”家里听他拉二胡,唱坠子书。到这里听唱的以老先生老太太居多,有时候我们小孩子也会跟着去凑热闹。“二瞎子”他也总是跟开明星演唱会似的,一段接着一段,不停地唱着。大家也都是一会儿细心倾听,一会儿小声议论,一会儿又鼓掌称赞。有时候他也会故意把大家熟悉的腔调扯的更长或者得意的拐一下弯,跟平时唱的不一样,逗大家开心,这时候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他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整个小院子里充满了快乐的空气,不知不觉中就度过了一个漫长的除夕之夜。

    后来有了春晚,到他那里听坠子书的人越来越少了。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唱着,从来都不知疲倦,直到2013年的春节,大年初一的早晨。被人发现他已经冻死在他所住的那间小屋里,手里还紧紧抱着那个伴随了他一生的二胡,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啥时候去世的,有人说除夕那天夜里还听到他在唱坠子书呢。

            03  饺子

    饺子俗称“扁食”。

  在过去,一年之中,只有两个节日才能吃上饺子,一是冬至,我们北方有句俗话:“冬至要是吃不上饺子是要冻掉耳朵的。”从冬至开始“入九”了,意味着最冷的时候到了,为了暖身子,保护耳朵,当然要吃饺子。另一个日子就是春节了。

      春节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饺子的制作也比冬至更正规、更繁琐一些。

    先是把白萝卜洗净,切成薄片,在锅里煮熟。然后捞出来,用一块抹布包起来,放在案板一角,用双手使劲的挤压,把里面的水挤出来。再配上猪肉、葱花、姜丝等混合在一起,剁碎。撒上食盐、花椒茴香粉等佐料,加上少许的香油和酱油,用筷子搅拌均匀,这样饺子馅就算做成了。

    搲几碗白面到进盆中,加上一定比例的水,用力把面和好。然后把面拉成细长的一个长条,用刀切成大小差不多的面段,用手按扁,再用中间粗两头尖的小擀面杖把这面段擀成薄薄的面皮,用筷子夹起适量的饺子馅放入其中,捏紧,做成半圆状。经过这样一系列的繁琐忙碌,饺子才算正式做成了。

    到了大年初一这天早晨,大约四五点钟的大人就起来忙碌着下饺子了。肉馅的饺子比素馅的煮熟的慢,俗话说“素二荤三”,意思是说饺子下锅以后,等水第一次煮沸,饺子漂上来,素馅的饺子要往锅里兑两次水,肉馅的要加水三次,等最后一次水沸腾后,饺子才能出锅。

      看着热腾腾的饺子从锅里捞出,我们几个小孩子总是双脚不停蹦着,双手鼓掌欢呼“吃饺子啰,吃饺子啰!”

      但是父亲向我们摆手示意,这时候还不能吃,因为还要先敬老天爷、灶王爷、财神爷以及已经去世的先人。母亲总是端起盛好的第一碗饺子来到这些神灵像前面,十分虔诚地左手持碗,右手用筷子夹住一点饺子皮丢在地上,再沾汤滴下,嘴里默念有词:“老天爷、灶王爷、财神爷,各路神灵,新的一年又到了。愿您在俺家吃好吃饱,保佑俺一家人身体健康,岁岁平安!”等这些肃穆的事情完成之后,我们才可以吃上香喷喷的饺子。

      刚出锅的饺子很滑,用筷子很难夹住,心灵手巧的母亲总给我们准备好一人一个的“扁食叉子”,就是把高粱秸秆用刀削去两侧,留下两个尖尖的那种,对着饺子一扎一个准,很好使。

    在前一天包饺子的时候,母亲总是把一个洗干净的一分钱硬币包进其中一个饺子里。初一这天谁如果能够吃到这个带有硬币的饺子,那他就是这一年中最有福气的人。

    也不知怎的,我总是吃到这个幸福饺子机会最多的那个人。多年以后,母亲才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原来她在包这个饺子的时候,就已经暗暗做了记号,等盛饭的时候,她故意把那个饺子盛到我端的那个碗里。我们几个问她为什么这样时,她说,当时由于家里经济困难,无法同时供应几个孩子读书。而我们兄弟几个学习成绩也都非常的好,她和父亲犯了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放弃谁他们都舍不得。后来他们偷偷结合了学校老师的意见,认为我学习最好,长大后最有可能成材。于是就把我进行重点照顾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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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吃着那个带走幸福象征的饺子,我也确实没有辜负父母殷切的希望,最后考上的学,跳出了农门,如今才有了这份体面的工作。而我的姐姐、哥哥和两个弟弟却还一直在农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每年都要靠天南海北到处打工挣钱度日。想到这里,我不禁又一次潸然泪下,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浓浓的饺子,浓浓的爱!那一碗碗热腾腾象征着幸福的饺子,承载父母多少殷切的期盼啊!

                04    拜年

    春节这天是不允许睡懒觉的,大家差不多都是三四点钟就起来,开门要点三个鞭炮,以示吉利。然后,父亲会端着盛有猪肉、馒头、水果等礼品的簸萁到请有先人的爷爷家里摆供祭祖。再回家燃放鞭炮,下饺子吃。

    吃完饺子,就开始这新年第一天最隆重的事情,在村里走访串门拜年。

    男人一般都是族内比较亲近的堂兄弟一起出去拜年,女人则是带着孩子跟门里的妯娌们在一起,先到请有记载自己已故先人的祖上家里拜年,这也是很有讲究的:先双手并拢作揖,单膝着地,另一膝紧跟着跪下,俯下身子,双手掌支撑着整个身躯,连续四叩首,起身再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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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这一家的主人就热情的走出来让烟,相互问好。这时再给家里长辈或者老人拜年,先问一下老人是否起床,躺在床上的老人是不能给他拜年的。如果起床就拜年,没有则问安。如果有小孩子跟着,主人还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糖、瓜子、核桃、菱角等塞进孩子的口袋里。

    如果在大街上遇到熟人,相互之间总打闹取笑几句再过去,但是在街上就是遇到长辈或者老人,也是不能拜年的,听说那样是对他们的不敬。

      似水流年,风轻云淡,转眼之间,这些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在我们那里过春节还有许多的规矩和讲究,到现在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2018年2月19日(正月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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