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场大雨,回家

小时候很喜欢下雨天。

当然了,我说的雨,是夏天那种瓢泼大雨。

借我一场大雨,回家_第1张图片

下雨天,终年忙碌的父母终于得以喘口气。印象中,母亲经常会在雨天整理衣服,或是打开终年被遮盖的缝纫机缝缝补补。尚年轻的脸上还没有皱纹的母亲,或是仔细的将衣服一件件叠好收起;或是打开那口她结婚时的大箱子,如数家珍的将一件件珍藏的衣物取出来,认真的欣赏一番,然后再一件件收起;或是借着窗口的光,轻快而熟稔的、有节奏的踩着缝纫机踏板,专心致志的缝补衣服。对于母亲来说,那大概是很享受的一段时光,因为每每此时,母亲便笑得格外开心。我也特别喜欢这样的母亲,异常的温柔美丽。

没多久,一家人都饿了,这时,父亲便承担起了冒雨为全家做饭的重任。雨下得很大,非常大,父亲总是要先夸张的感慨一句雨之大,而后飞快的冲进厨房,母亲和我每每都会被此时的父亲逗笑,父亲自己也乐得合不拢嘴。现在想想其实不太明白究竟哪里好笑,可每每想起,倍觉温馨。

雨后,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到处都是一汪一汪的泥水,整个村子里都是疯了一般在泥水里又蹦又跳的小孩和追着喊“别踩水”的父母,可哪里管得住。往往都是弄得满头满脸的泥巴了,才晓得回家换衣服,于是便免不了一顿臭骂。

除了最基本的踩水,当属捏泥巴最受欢迎。泥巴也是有讲究的,要那种软硬恰到好处的泥巴才最好,一般不能雨后马上去挖,因为太黏了,难以捏成形,要稍微等个一天半天,等泥巴稍微干一些才最好。有时候我们会拿泥巴捏娃娃,捏各种小动物,更多的时候,我们会捏“啪”,然后比赛。所谓啪,就是把泥巴捏成方形的无盖容器状,而后要把这个方形的容器的底尽量的做薄,做好之后狠狠的倒扣着摔到地上,好让它发出清脆的一声“啪”并在底部破出一个洞,谁的洞大,谁就赢了,赢的人要从熟的人那儿揪一块足以填补自己这个洞的泥巴。对于那些因为底做的太厚而直接摔不破的,我们称之为哑巴。

这个游戏现在想来颇有些无聊,然而却是那时雨天对我们极大的馈赠。

有件事,不能算是跟雨有关,但颇有意思。小时候第一次见冰雹,整个人都傻了。父亲拿着漏勺接了几个,告诉我这是糖豆。我不疑有他,拿起来就往嘴里放,然后下一秒就冰得吐了出来。母亲一边责怪父亲一边跟他一起笑得乐不可支。算了,谁小时候没有被父母坑过呢?后来第一次见羊屎,一粒粒,椭圆形的,很好看,很像一种枣,父亲告诉我这就是那种枣让我捡一个尝一尝,不过那时已经大一些了,闻到味道就觉得不对,自然不信了。

小时候夏天的雨不知为什么都格外的大,劈头盖脸连舀带泼那种,一下又基本是一天一夜,所以河里的水往往会在雨后大涨特涨,连桥都淹没了—当然我们那儿的桥本来也矮。对此,我们称之为“发河水”。每每“发河水”,大人们便开始叮嘱我们千万不能去河里玩,因为怕不小心被冲走了。可小孩子就喜欢刺激,大人越是不让去,我们便越是要去,几个小孩子三五成群就去了,也害怕,可是还想尝试,于是四五个人牵着手,小心翼翼的从湍急迅猛的水流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穿过去。此时万万不可盯着水面看,我有次好奇心过剩,不知怎的就开始盯着水面一直看,结果后来整个人都看得晕头转向,不自觉的便要朝着水流的方向走过去,要不是牵着我手的小孩及时拉住了我,大概我就要再一次被大人救上来了—母亲说我小时候有一次在河里游泳,结果一眨眼不见了,要不是有个长辈眼疾手快从河里捞起了我,大概就要被水冲走了。

我们那儿属于山区,村南村北都有山。有次连续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结果竟然像下“鱼雨”一样不知从哪儿冲来了好多鱼,在地里活蹦乱跳。村里人都拿着家伙去村地里捞鱼,我和父亲也迅速的加入其中,两个人不多会儿就提着半桶鱼兴高采烈的回家了。母亲很高兴,马上煎给我们吃,结果这鱼不知道是在哪里长大的,有股浓重的土腥味,难以下咽。现在想想小时候的物质生活真的很贫乏,可那时候的乐趣却当真不可胜数。

记得有次也是下了一天的大雨,傍晚时候却放晴了,满天都是绚丽的晚霞,蔚为壮观,引得村子里的人都站在路上啧啧称叹。我跟邻居的小朋友也被深深吸引,站在路上,看天边的彩霞一会儿变成了猪八戒,一会儿又变成孙悟空,惊叹不已。

“一定是猪八戒偷吃东西又被猴哥发现了,被猴哥追着打呢!”我们自信道。

我好像再没见过那么美的火烧云。

不知道是不是家乡的雨水确实比别处盛,还是小时候的记忆太夸张,后来我在异地求学工作,都很少再见到那样的像是要同归于尽一般的大雨。而城市的人也觉得雨水只能带来不便,想方设法把城市的排水系统建得四通八达,哪怕再大的雨,也很快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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