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骨之壤》:一份对这个弱肉强食世界的“战斗檄文”

带有神秘主义的《糜骨之壤》,更是一种姿态

阿格涅丝卡·霍兰,波兰著名导演,米洛斯·福尔曼的学生,因为政治问题在捷克被捕入狱。辗转多年之后,才回到波兰。在开始自己的电影生涯之后,就开始了走向著名导演的道路。

霍兰的早期电影,以真人真事为基础,影片中充满了现实主义的基调。可以说,她在波兰期间,虽然师从扎努西和安杰伊·瓦伊达,但却并没有完全受到这两位大师级导演的影响,而是发展出了独特的个人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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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兰

可是到了1990年代,霍兰开始了所谓的“主流文艺片”的创作,《秘密花园》、《心之全蚀》、《华盛顿广场》等影片,虽然技法娴熟,但却失去了霍兰早年的锐意进取之气,变成了艺术上的投机取巧之作。

时间来到了2010年之后,霍兰仅有两部电影面世:2011年的《黑暗弥漫》和今年在柏林获得了银熊奖的《糜骨之壤》。前者依旧遵循着波兰战争片一贯的视角和取材方式,与其导师安杰伊·瓦伊达的名作《下水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后者,则在霍兰现实主义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丝神秘主义的元素。在转变和守旧之间,霍兰似乎是找到了一条“摇摆不定”的道路。

《糜骨之壤》所讲述的,是一个关于凶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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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骨之壤》

在表面上,一系列“超自然凶杀案”的罪魁祸首是要报复人类的动物。实际上,制造命案的凶手杜斯泽科,是一个笃信占卜的自然主义者。她憎恶猎杀动物的“猎人”,于是便代表自然对人类展开了报复。这个故事充满了好莱坞式的套路,在霍兰的掌控之下,影片的前半段也充满了这样的套路。

悬疑的设定和命案的展开,与主流的好莱坞电影并无二致。假若,影片的后半段还是这般温吞水的话,那么“霍兰的套路”便无法实施,因为这个来自波兰的导演,不可能如此潦草地处理这个故事。所以,影片的后半段开始变奏,从阿加莎·克里斯蒂的谋杀故事,变调到了对于宗教的隐喻之上。

杜斯泽科之所以要为死去的动物寻找仇家,乃是因为她独特的价值观。在她的心理,动物也是有灵魂和生存权的。人类无权干涉动物的生活。她对猎杀动物深恶痛绝,所以才会不惜制造命案来保护动物的生存。

而借由杜斯泽科的这种逻辑,霍兰更进一步地表述了一个朴素的自然主义的观念:凡是欺压弱者的,最终都会遭到报应。这其实是霍兰电影中的母题。在霍兰的影片里,社会的弱小群体都会遭到欺压,被虐待的,不仅仅是动物,还有女人、儿童以及各种缺陷的人群(癫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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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骨之壤》截图

可是,影片的逻辑缺陷也正在于此。让杜斯泽科走上复仇之路的,并不是她对所有动物的那种大无畏的爱,而是因为自己的两条边牧被误杀。更加重要的是,为那些不能言语的动物报仇,这并不是一个“人”的责任,她也没有资格对人类进行审判,所以她代替上帝“审判”并“定罪”人类,这在逻辑和宗教上并不能行得通——在影片里,一个神父宣扬了类似的观点,随即就被杜斯泽科大声斥责——霍兰似乎也体会到了自己主角的逻辑缺陷,于是用这个情节再一次肯定了她的所作所为的合理性。

再向前推一步说,杜斯泽科所希冀保护的,并不仅仅是动物,而是“弱者”。无力反抗的女人、孤助无缘的甲虫学家,以及那个患有癫痫病的警察,都是她所照拂的对象。

这就引出了霍兰最为擅长的主题:男人是捕猎者、是施暴者,宗教沦为强者的演说工具和谎言。这两者在一起成为了上帝的代言人和上帝本尊,造物主所造的生物遭受假冒的造物主的涂炭。女人呢?作为女人的杜斯泽科,则是被动的,她们用自己的方式对于男性(造物主)进行秘密的反抗——可以认为,这就是霍兰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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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骨之壤》剧照

在影片里,霍兰所表现出来的转变,就是对于“神秘主义元素”的掌控。占星术,似乎是杜斯泽科的“报复工具”,但实际上,这是霍兰对于自然的神秘力量的某种“觊觎”。因为在片中,占星术没有变成杀人的魔法,更没有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倒是那个患有癫痫病的计算机天才在关键时刻利用科学为杜斯泽科赢得了先机。

其次,麋鹿、野猪、獾、臭鼬和甲虫鳞次栉比地出现,进一步肯定了“神秘力量”的存在。尤其是影片最后的超现实主义的段落,在那个开满鲜花、“呦呦鹿鸣,食野之蒿”的世界里,弱者怡然自得,没有“猎人”(暴力)的侵扰,则更加表现出霍兰那朴素而又纯粹的善恶观。

霍兰的善恶观并不是一直如此朴素的,在霍兰早期的影片中,受到波兰“道德焦虑派”的影响,她影片中的善恶观,一直是摇摆不定,左右为难的。对于理想世界的希冀,对于现实世界的失望,对于道德、法律与宗教的不确定,共同构筑成了霍兰早期的“价值观”。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成人化的价值取向。而在这部电影里,霍兰直截了当地用“以暴制暴”的方式终结了道德上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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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骨之壤》剧照

可以认为这是导演在简化自己的创作深度,让价值观变的幼稚和未成年化;但也可以认为这是导演对于这个消费主义、弱肉强食、钱权至上的世界的极端的“战斗檄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70岁的高龄,用一种愤怒的、动机并不明确的方式,对于“强权”展开批判。

如果说,霍兰早年那些改编自社会现实的影片,是一种姿态的话,那么带有神秘主义的《糜骨之壤》,更是一种姿态。只不过,这种姿态,早已击溃的道德的底线,相比较于“道德焦虑”,霍兰实实在在地发生了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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