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沟油诗

(一)

是夜

想起我二哥

我最崇敬的诗人

涌入尘世的那一刻

死在一个女人的裙褶上


我的表舅是个好人

但他们说他是头牛

那就是个苦命的牛的吧

巧克力牛排是他儿子的最爱


我那个小叔又来电话了

说火车票不好买

他那宽盆骨老婆也抱怨

但我想说又他妈过了一年


大姑父的葬礼有趣

小孩屁眼似的铜板扔进棺材

有了铜臭他就能万古不朽

但他的儿子继承了所有


我的发小给我发来了请柬

他的婚宴安排在乡间

我只希望离粪坑远一点

他这次可没空拉我一把


是夜

我的诗都像我二哥

但我二哥早死了

可我还在尘世


我是个俗人

写不出我二哥的句子

但我很提倡环保

最得意的段子就是

卧轨的诗人

真他妈不卫生

活着大气污染

死了生灵涂炭

如果能在尘世获得幸福

谁他娘的愿意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二)

又夜

想起我的二哥

那个可耻的诗人

还有埋葬在石榴裙下

他所遗弃的王冠

他追求着异域的月光

但却猝然长谢在

一条异乡的小路上

真可怜


某夜,他守着如豆孤灯

书信与我,字迹惘惘

他哪知大限将至

反正就着酒意,挥挥洋洋


他想起他的祖父

一个行为艺术家

把一根长绳绑在

两头猪的脖子上

用脚牵着它们四处逛

整日逛,整日晃

最后他被猪绷直了绳子

联手推落进山崖下

摔出壮烈的叮当响


人们围着二哥的祖父

就像围着一颗橙子

他们哪听过叮当响

只是在议论旁边的两头猪

为何也要跟着殉葬


我想起我的祖父

一个山湾湾间渔夫

吃鱼不吐骨头

这是他最大本领


于是我回信给我的二哥

写尽了我的羞愧

他继承了祖辈的艺术

而我却失掉肚子里的顽固


某夜,他回信给我

我在豆子大的灯下读着

眼泪簌簌落下

弄糊了纸张

我半蒙半就

总算读出了他悲伤


我没再回信给我的二哥

诗人恐怕早去了远方

他去远方,我暗自思量

他冰凉的手摩着胡杨

我遥望他头顶的月亮

他说得真好

一切都总会耗尽

月光你却花不光

花不光,幽幽地浮于旷野

反正就是无法储藏

于是在异乡

诗人和他的情人

又玩起了捉迷藏


(三)

再夜

想起我的二哥

他是个诗人

我曾经的偶像

他生前总说伊人在远方

他可不愿跟他的祖父

溜着猪四处逛


二哥走的那天

他祖父的坟茔刚刚堆上

人们用谷仓上的稻杆

装饰着老农的新房


那年西北的风沙狂

来接二哥的连长舅舅

被一辆倾覆的番茄车

压死在了戈壁滩上

我忘了说的是

他也是我二哥的偶像


谁爱歌颂谁歌颂

谁爱吟咏谁吟咏

二哥那时总爱沉沉呻唤

哎哟喂!砸碎了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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