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乘龙引(70)
第三十九章 践诺,当或不当
然而,那蓬发大汉对此似乎并不甚感意外,只是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是了,原来你就是丘道长的徒弟!”
“不错,师父他老人家一共收录有七名弟子。对我们各人,除却授业,更兼有养育之恩。我便是他的第五名弟子血龙!”
蓬发大汉缓缓点头道,
“好吧,我知道了。既然时光嬗变悠悠累年,又深入到了此处内陆僻地,确实也只有丘道长的弟子,才会对我的名号有所耳闻才是。
适才我其实不应该问,而理当早就想到这些上面。”
至此稍微停顿,隔得了片刻,他方又继续往下说道,
“没错,我就是那高阳常胜。三十多年前,就受人之托,需找丘道长一决生死。
只是原本在三十年前受托之事,居然宕延至于今日,方才动身前来。你却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吗?”
血龙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一直都觉得也许还不是我师父的敌手,所以心存顾虑,未感轻举。直到前不久,你可能练功大成,感到有些把握,可以一搏,所以就决定动身出发前来了!”
静听完他稍嫌幼稚的推测,高阳常胜微微颔首道,
“虽然不甚准确,却也大致仿佛。试问既已如此,那么以此时的你,又能否是我的对手?”
“当然不能。”
血龙率直而肯定地道,
“但是,这却不能做为让自己畏缩藏拙,避而不战的借口!”
高阳常胜笑说道,
“明知不敌犹然要昂扬索战,且还能对敌手明言实话,坦诚相告,血龙,你确实直率真诚,这份勇气尤其可嘉。
只是在我而言,既然明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那就已经没有与你一战的必要了。”
血龙执拗地说道,
“但我却还是要和你大战一场。就算打不过,又有什么关系!”
“血龙,你看来还是没弄明白我刚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高阳常胜款款言道,
“我既然不愿跟你交手,那就证明你的武功肯定尚远远不如你师父,所以也就根本代表不了他的水平。
正因你代表不了你师父丘道长的武学成就,那么我跟你两个的打斗就毫无任何的意义。
这也就是我刚才所说到的那句话里所包藏的内涵,我们之间,完全没有一战的必要。”
“可是……”
血龙还待要坚持一战。师兄虎子却急掠而至,按住血龙的双手,对那蓬发大汉高阳常胜说道,
“大叔,我这里还有些话要说。”
高阳常胜大手一挥,宏声说道,
“你等有什么话语,只顾说来!”
虎子略作沉默,忽然发问道,
“高阳大叔,可否曾认识一个叫做武凤翔的年轻人,又是否与其有过不论何种的任何约定?”
高阳常胜把两道漆刷般的浓眉一扬,沉声答道,
“不认识。他是何人?”
“他,就是向我们透露大叔近日以来的相关动向,预言警醒我们,并告说你即将会向我师父发起挑战这个消息的神秘人物。”
虎子故意把话说得又长又绕,借此以便暗中仔细观察对方脸上与眼光里可能稍纵即逝的细微反应。
在毫无所获之后,他方又笑道,
“我还以为高阳大叔你说不定也和他熟识呢。”
高阳常胜摇头道,
“我着实不认得什么武凤翔,这件事情无需隐瞒。
只是我要向丘道长发动挑战这件事,虽然并不曾大事声张,可终归也并非将之当成一桩秘密活动,仅于暗里进行。
是以,若有江湖中人有心,通过小道消息获悉我的行踪日迹及相关动向,确切得知这件事之详情,却也颇为正常。
我既往历年虽颇经曲折,然而生平素来惟崇尚简单,性格又颇粗犷豪放,向来做事,但求光明磊落,无不可以明白示人。
绝不会也无能为去搬弄任何机诈巧伪的鬼蜮伎俩,使本来率真之行过于复杂化。
尤其和令师尊的这一场契约之战,更是关乎我与我师毕生荣誉与尊严,岂能令其被玷瑕疵?
所以,这事断乎不可能存在任何的奸险阴谋,这一点你们各位大可放心。”
虎子点头赞羡道,
“大叔光风霁月,真真让人钦佩。确实我也深深信服于这一点,对高阳大叔你的胸襟气度甚为敬慕与心折。
那么,这里不揣冒昧,愿再问大叔打听一个人物,却不知大叔对于此人观感如何,又是否识得?”
高阳常胜巨手一招,饮罢问道,
“何人?请说。”
“方无俦。”
虎子略无迟疑,直接低声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方无俦?”
高阳常胜浓眉微皱,将雪影下濛漾着一圈锃亮银灰色金属质感的酒葫芦抱在胸间,却率性说道,
“确实曾经听说过许多她的生平事迹。似乎她和丘道长年甲相迩,亦年貌相当,故此二人之间颇多瓜葛。
并且,此人声名在江湖道上却又偏偏并不怎么的好,故而昔年坊间颇曾流传过一些与她有关的不利于丘道长形象的浮艳绯事。
被当做茶余饭后之谈资供闺秘猎奇者趋之若鹜,纷纷添油加醋,多涉胡言乱道而与闻辈偏又无不热衷于此欲罢不能。
那在当时,庶几真个是不胫而走,街谈巷议,妇孺皆知,老少咸闻,风月毕聚而必备,烟柳麇集所时兴。
种种异样说解,脑洞大开,日新月异,花样百出,直令人匪夷所思,今不说也罢。
而近一二十年以来,却也一直未再听到过有人说道此人之行止,感觉应该是早就退隐,或者甚至离世已久的人物了。
是以虽有听闻过其名声,却其实也并不认识其本人。不知兄弟打探她的消息,又是所为何事?”
虎子听后轻轻“哦”了一句,忙摇了摇手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事。只是前段时间听师父谈论起昔日江湖人物之时,似曾略略提及过此人。
因为当时他老人家只是一笔带过,却甚为语焉不详,不肯细说其人其事,所以难免心中好奇,冒昧来向大叔打听,以求解惑了。
适才有劳大叔费神之处,还请千万不要见怪。”
正说到此,却只见燕赤锋在前,貂儿在后,两人快步走了过来。
虎子见到貂儿现身,心知大师姐苍鹰她们必然也潜藏在暗中,秘密观察着眼前这个高阳常胜。
但大师姐既然决定并不露面,他自然就当心照不宣地予以配合,只做不知道她已到来。
那蓬发大汉高阳常胜,却似乎对四周的一切微细变化,在都已尽数烛照于心。却仍好整以暇,镇定自若,从容不迫,淡然一笑置之而已。
他怀抱着酒葫芦,挺立在冰雪寒彻的天地夜色之间,显得雄霸奇伟,颇有气势。
别人还则罢了,貂儿却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楞楞愣头青,山上混不吝惯了的出名刺头儿。
见这人大剌剌地自命不凡,似乎丝毫也未把自己等人看在眼里,她不禁大怒,乍到当场便即喝叱道,
“蓬毛老怪物,很了不起么?我看也没什么可稀奇。小心看打吧你!”
喝叫声中,她竟然提起双手,紧攥着拳头,纵身就去扑击高阳常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