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有痕(4)——悼《白鹿原》中那些不幸的女人们

《白鹿原》是陈忠实先生呕心沥血,用六年时间写成的一部长篇巨制。它以白姓、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思想纷争,反映了清末到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 半个多世纪关中平原的历史变化,是陈忠实先生的代表作。

在这半个多世纪的风云突变中,站在白鹿原舞台正中央的,自然是白嘉轩、鹿兆鹏这些须眉男儿。而那些关中女儿,她们的命运被男性主宰和支配着,像草一样低贱地生,然后又像草一样卑贱地死。

让我们先来看看白嘉轩身边的女人。

白嘉轩是小说的主人公,白鹿村白姓一家的家长,又是白鹿两姓家族的族长。

“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他一生共娶过七房女人。”这是小说开篇的第一句话。

接着我们可以在小说中看到,白嘉轩以一年娶一个女人的速度,然后用一年左右的时间让这六个如花的女人香消玉殒命丧黄泉,他的一副薄棺就把这六个女人打发到了黄土中。

对这六个女人的死,白嘉轩并没有多大的悲痛,他只是舍不得娶这六房女人所花费的财物,哀叹自己的命硬。

对于花费的财物,白嘉轩的母亲——白赵氏显然看得透彻些。她这样说:“女人不过是糊窗子的纸,破了烂了揭掉再糊一层新的,死了六个,我准备给你再娶六个。家产花光了也值得,比没儿没女断了香火给旁人占去心甘。”

吴仙草是白嘉轩娶的第七房女人。在一般人都不愿把女儿嫁给连续克死六房女人的白嘉轩时,吴仙草的父亲把她当作报恩白家的礼品嫁给了白嘉轩。

吴仙草终没有被白嘉轩克死,她为几代单传的白家生了三男一女,算是白家大大的功臣了吧。但这个女人一生唯白嘉轩命是从,温温柔柔、安安静静地守着白嘉轩的家,用一碗面温暖了白嘉轩的一辈子。

即使在被瘟疫折磨得即将油干灯熄的时候,她仍然拖着病重的身体,为白嘉轩变着花样操持着一日三餐,就连铁石心肠的白嘉轩吃着她做的饭也不禁抽泣起来。

就是这样伺候了白嘉轩一生的女人,当临近生命的终点,想看一眼被丈夫赶出家门的儿子白孝文女儿白灵灵的愿望却不能实现,她只能眼角滚出一滴清亮的泪水,抱恨地说道:“我知道我见不着那俩娃咧!”

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白嘉轩。

吴仙草这个白嘉轩的第七房女人,一生贤惠善良,坚韧勤劳,她一生可以说无愧苍天大地,更无愧丈夫白嘉轩,可她一生都是顺从低微的,甚至到死,连最起码的母子相见的愿望也不能实现。

她的一生令人嗟叹。

再来看看白嘉轩的长媳,白孝文的媳妇——大姐,作为白家的长媳,她的地位应该是尊贵的吧。可是在白家,却不尽然,因为这个媳妇是作为白家缺少的劳动力娶进来的,因此大姐长白孝文几岁。

在白嘉轩发现儿子白孝文婚后身体虚弱后,就让自己的母亲白赵氏干涉大姐的夫妻生活,这个奶奶甚至用不堪入耳的语言辱骂她。

可是后来白孝文粘上了田小娥,不管不问自己的媳妇大姐时,白嘉轩只是简单粗暴地赶走了这个败坏家风门风的儿子,却没见他周济大儿媳大姐。

大姐是活活饿死的!

白嘉轩儿媳的遭遇是如此,他女儿的遭遇又如何呢?白灵是白嘉轩夫妇唯一的女儿。儿时,她可以坐在父亲的肩头,这是她俩哥哥不曾享受过的宠爱。可是,当白嘉轩发现女儿思想叛逆、激进,并且已经投身革命时,他也毫不犹豫地把白灵赶出家门。白灵最后冤死于一场党内斗争。

白灵一生又是一个悲剧。她活着时,不容于父亲白嘉轩主宰的封建家庭,也不容于她为之献身的事业。

当然小说中,命运最悲惨的还不是白嘉轩家里的女人,最悲惨的应该是黑娃——鹿兆谦的媳妇田小娥。

田小娥出生在一个还算殷实的家庭,她的父亲是一个秀才,田小娥貌奇美,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天姿,田小娥应该会有一个不错的人生吧!可是田小娥没有。

田小娥的父亲不稀罕她(这个迂腐的秀才也许把她当作红颜祸水吧),把她嫁给年近七旬的郭举人做小妾。从此她的主要用途是用身体为郭举人泡枣和充当家奴性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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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挑逗上了黑娃。事发后,被郭举人骂为“臭肉”“烂女人”休回娘家。她的秀才父亲觉得她是一个丢脸丧德的东西,像铲除一泡狗屎一样把她倒贴给了黑娃。

黑娃带着田小娥回到了白鹿村。年轻壮实的黑娃给了田小娥安全感。可是白鹿村的村长白嘉轩不接受田小娥,说她是“灾星”;她的公公鹿三也不接受她,说她是“小婊子”“烂货女人”。

后来黑娃因为参加农协不得不远走他乡后,田小娥真的成了婊子和烂货。

她先是为了生存勾引鹿子霖,后来又被鹿子霖作为报复白嘉轩的工具,勾引白孝文,最后堕落到和白孝文成天在床上抽大烟和睡大觉。


读书有痕(4)——悼《白鹿原》中那些不幸的女人们_第2张图片

白孝文的堕落,让她的公公鹿三的忍耐到了极限。“她害人太多了,不能叫她再去害人。”于是在一个寂静的深夜,他用梭镖刺死了她。

她死后被填埋在她住过的破窑洞里,后来上面又建了一座镇压她的六棱砖塔。

田小娥,这个活的痛苦、死的痛苦的命运的抗争者、婊子、荡妇,她的一生除了受侮辱受欺凌还是受侮辱受欺凌。

作为白鹿村的二号人物,鹿子霖家的女人也逃脱不了悲剧命运。他的大儿媳——鹿兆鹏的媳妇鹿冷氏,一生独守空房,最后在对性的渴望中疯癫而死。

这些白鹿原的女人们,她们的一生是那个时代三秦大地上所有不幸女人一生的缩影。仁慈的大地母亲啊,愿这些不幸的灵魂能在您的怀里永获安息。

但苦难的时代毕竟过去了,随着社会的进步,黄土高原上的女儿们逐步活出了自己的精彩,她们成长为一棵棵坚韧、独立、挺拔、向上的大树,这有著名作家路遥作品中的人物为证。

刘巧珍和高加林的爱情虽然也是悲剧,但巧珍心中依然有爱,依然能和马拴坚韧地生活在黄土高原上。

田润叶,这个苦恋着孙少安的女子,在李向前失去双腿时,毅然回到他的身边,从此过着宁静幸福的生活。

田小霞,这个热情,美丽、开朗,具有独立意识的现代知识女性,她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对生活的激情,她是生活的主人,她和她的爱人孙少平是两棵并肩而立的大树。

像草般卑贱的田小娥们已经成为令人哀悼的过往。

在古老的三秦大地上到处将是像树一样傲然挺立的田小霞般的新女性,她们的命运不再被男性主宰和支配,她们是自己命运的主人,在同一片蓝天下,她们和男人一样,也站在了这个大时代舞台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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