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一枝独绣§1.6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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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在异乡为异客,我终于是体会到了这种难舍难分的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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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独绣

  我醒了,是被一种热烈的香唤醒的,栀子花开了,在盛夏的季节。栀子花是毫无保留地释放它那一身清芬。就着馥郁的花香读书,那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可我再也坐不住了,那清香勾了我的魂,我不自觉地便往那儿走了。那是背离吴门桥的石路,不久前我刚走过的。  

  花色的啄木鸟停在一棵朽树上。眼前破旧的院落并未失丝毫情趣,栀子花璀错地开着,那香气太过浓郁,足以与陈年老酒媲美。想必刘水哥住在这儿也是幸福的。  

  我忍不住摸了又摸,可实在下不了手。“梨花无主,我心有主。”我这样静静看着便好。仿佛只要栀子花还在这儿,这儿就永远是我的晴天了。我入了神,未曾注意到一串脚步在逼近。

  “咔嚓”剪子剪下枝条的清脆一声入了我的耳,那是刘水哥。“送你。留着枝干,花开得长久。”说着,他奉上了一朵半开的栀子花,伴着翠绿的枝条。花未全开,那是多妙的境界。  

  只是正纳闷为何刘水哥会一眼看穿我的小心思,并送我一朵栀子花。“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他是这么回答的,也亏了他偷偷翻过他哥哥的书。我按字面上解释了一番,却是没有意识到背后深意的。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我有时也怨着怎么不早些读《诗经》,可怨也无用。

  它终会凋谢的,我突然感慨万分,就像人终究难逃一死。然而,好歹人还是绽放过的。也许,这何尝不是种解脱?

  不想也罢,家人们都还好好的,都会长命百岁的,我天真地想。

  伊人姐姐自然是很欣慰我终于肯捧本书,埋头读了。可我却是怕去私塾,畏惧传说中的“戒尺”。父母无奈,我还是在家自学。可成不成得了才,就不得而知了。

  回家后,我便将带有枝叶的栀子花叉在一个湖蓝色的玻璃瓶里,就摆在眼前。未谢之前,我时不时地就会看它。

  我看花,看花苞从半开到全开,看茎叶由翠绿色至黄绿色再到黄褐色,从八片花瓣到最后一片,直至我将它们全部埋下。落叶归根,花也是要回归大地的。

  不知不觉过了好久。转眼,我已9岁,公元1914年。

  这一年是个特殊的一年,不,每一年都是独有的,都是特殊而珍贵的。

  这一年,我被送往南通,因为那里的女工传习所在等我,天香阁主人沈雪君女士在等我。这一年,我同家人,同朋友告了别。朋友?我就刘水哥一个,因为我成长的环境相对封闭。

  爷爷捻着胡须,思量着什么。我为爷爷点上了水烟,最后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次。爷爷给了我一块玉。我不懂玉,就这么挂在胸前。细看下来,那是玉鹤。爷爷说:“鹤是能飞的书,书是能隐的鹤。”我不大懂的,只当做护身符吧。爷爷笑了笑摸摸我的头。相比父母亲,我反而同爷爷更亲近。

  那一年,我头一次坐上了马车。我在车内,注视着车外的人,忽然感到恐惧,我是不是即将成为诗人口中的“异乡客”?会不会受到睥睨?不敢去想,只握紧手中的书信,爷爷写给天香阁主人的信。

  坐马车,那滋味是真不好受的。路不平,颠来颠去,我即便想睡也不成。疲惫与困意交织,那三天,无一不是煎熬。每当圆月升起,我总偷偷流泪。也许是因为浓浓的乡愁吧;也许是对未来的彷徨吧;也许是对自己命运的叩问吧…

  旅途两岸仍然有栀子花开放,我嗅着那一抹芬芳,想起了那烂在花瓶的半开的那朵,不知他过得怎样,他能否冲出命运的牢笼。我暗自祈祷着。

  花开烂漫,我独自踏上了新的征程,作为一个异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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