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余晖

文/枯城

他早已忘了一切的最开始。

他高耸的眉毛，愤怒的表情显示他还深深沉浸于主人公的悲惨命运，并对这场表演意犹未尽。是的，表演。

一开始他只是埋怨室友的吵闹，身边人的冷漠，才华无处施展的失意，尔后便开始对比他优秀的人吹毛求疵。并没有什么天大的苦难，真正压倒自身的反而是太多生活的小细节。

讲着讲着，他似乎也不由肯定自己确然是遭受了命运的不公，并开始着迷于将这故事表现得更加圆满，使这表演更富有悲剧色彩。他不曾注意对面人偶尔飘忽的视线，不时辗转的目光，显然他并不对听众的是否认真而有丝毫的在意。或许在一开始他还是认真的，并不时询问对方已求得到呼应，然而在诉说的过程中，他已逐渐沉溺，无暇他顾。

终于，他停顿了，不相干的陌生人，交通乃至天气，这些他已经一一点名。还有什么呢，想着想着，他又开始感到无端端的烦闷，之前的诸多苦恼，抑郁，又再度涌上心头。

终于，他在许久之后又一次正视面前人的双眼：“你说，为什么人活着总是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呢？”

他已听对面的人讲了许久，他从很早的时候就已清楚地认识到生命本就充满了失望，毕竟谁的人生也不可能毫无挫折。然而既已到达明事理的年纪，便该早已有了认清现实的能力，可惜友人或许仍是一个孩子，依然享受在已自己为主角的舞台上。他一直认真地听着，不曾漏过一字，却逐渐疲惫于这无休止的发泄之中。

与友人正相反的是，他从不曾怨天尤人。诚然，命运予他的苦难实是远多于那些短暂的快乐。出生时先天性的体弱为他此后艰难而曲折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之后，爷爷奶奶的去世，父亲的重病，此间种种，不一一赘述。

命运赐予他一杯又一杯的毒酒，他毫无选择的权利，只是畅然饮下。

尽管友人的埋怨毫无止境，并深深彰显着他们着实不是一路人。然而对他，他却并不感到厌恶，反而，他自心底感到对他深深的同情。是的，他可怜他。

他在最应做赌徒的年纪失去了斗志，开拓，流浪，成功，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幻想的文饰，剩下的支离破碎才是岁月流光里真实生活的样子，太过安静的日子里，疲于享乐，疲于为琐屑的小事而追根究底，，而后渐渐遗忘，那些空洞的日子终于漂泊在脑海里逐渐不甚明了。时间毫无意义地逝去，最终只好用很多年以前来概括此前的岁月。

他想着，便开始庆幸于自己还有梦，它支持着他走过此前的艰难人生，并教会他享受苦难。于是在这不甚平坦的路途中，他依然对生活充满了感恩。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朵小小的火苗，在尚还是天真烂漫的稚童之时，逐渐为它添柴加薪，它越渐明亮，却终于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被遗忘，潜藏于心底深处。

他期待于看到每个人的火焰，那是真正打动人心的，而非外表的轻浮，冷漠。生命只是短短一瞬，烦恼是你，忧愁是你，然而快乐也是你，你要珍惜你自己，生命也可以变得很绚烂。

他听着面前人的疑问，淡淡开口：“因为这就是你认为的生活。”

过了许久，终于，那些潜藏着的火焰喷薄而出，将天边烧的火红，散发出最后的余晖。他看着那美丽的晚霞，就这么静静地一直看着，逐渐入迷，那里有无数个曾经最为真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