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那个好悲伤

今日归来不晚，彩霞濯满天

01

因为换工作，身边的文艺青年多了起来。加之生活在市区，常常午饭时候随意去街上走一走，爱拍摄的同事们带着相机四处抓拍，于是一天下来，关于这座城市的各色市井记忆，便在朋友圈一张张大片中得以留存。

梧桐树叶愈发茂盛，阳光也烈起来，抗冻的外国人早已经无袖短衣裤出街。早上骑着摩拜，与同样骑行的人流混入这座城市交通的毛细血管中的时候，觉得道路两旁里弄深处那种踏实接地气的市井气息，也蔓延到自己身上。

挺享受这种生活状态，加上身边没人再一天到晚追着要跟我讨论房子、票子和职业规划，奔着某个人生赢家的目标去，感觉整个人生都清爽起来。好像终于啊，甩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过上了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自由独立的生活。

突然就觉得，可能某一天，自己就不再觉得自己拥有年轻的灵魂；但也有可能，一直到老去，到两鬓斑白、皱纹满面，还是觉得可以随时蹦起来做『不合时宜』的事。这样想想的时候觉得，挺好。

最近看到朴树的一只广告，很神奇也很难得地竟然看到了这个多年在娱乐圈几近销声匿迹的文艺boy接广告。当然他多年的行事作风没有变，加上是有lens杂志参与的广告策划，整条片子看起来极有质感。影片的开头，朴树走在印度暖暖而凌乱的街头，一身流浪旅行者的装扮，自顾自地大步往前走。

然后旁白中他说，“我还是对悲伤非常敏感。即便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喜欢明亮的，我喜欢开放的，但我觉得，那种悲伤还是在我心里面。”

就这两句话呀，我觉得，朴树还是朴树，无论过多少年，大概都不会变。

过了很多年，经历一些人生，对悲伤二字有了更多的理解，所以想要任性而又确信地解读朴树说中所谓的“忧伤”，不再是年轻时的少年愁。

如果写成歌词，这种悲伤将不再是：

总算是流干了眼泪/总算习惯了残忍/太阳每天照常升起/在烂醉的清晨/像早前的天真梦想/被时光损毁（傲慢的上校，2003）

而更多诸如：

昨天已灰飞烟灭/明天还远在天边/我将自己摊开/倾听她的一切（好好地，2015）

没那么多明显的忧伤，亦少了愤怒。可能是欢快的、奔放的，但就是，仍旧能隐约看到那一抹悲伤的痕迹藏在温暖笑容的背后。如果非要再形容一下的话，大概就是在练就一身铁甲之后，还有的那点柔软心肠和对在众生皆苦的体会中生出的一些悲悯心，如同朴树在影片的后面一点所说：

“好多民族都是那样的，印度啊，然后包括南美，它们都是那样。非常奔放，实际上那个好悲伤，像抗争，然后也像超脱。”

实际上那个好悲伤。

——要知道，在很多场合，这都是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很多热闹，都在极力掩盖悲伤，愈是欢腾，愈是盛况，愈让人心生怜悯。只是年轻的时候，会不顾一切地尖声叫嚣，“根本就没有你们演得那么美满”；后来，学会去理解、包容并融入那种热闹的氛围，甚至享受其中。只是，内心深处仍旧清楚地知道：

“实际上，那个好悲伤。”

所以，在这里，你看到一个蹲在地上跟印度人一起玩音乐，跟小朋友们一起嗨的朴树，你听到他在旁白中对你说：“人是需要自律的，但是我觉得像我这样没人味儿也是不对的。我应该多一些世俗的欢乐”。

多难得。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这样的话，心里的安宁就又多了一分。就像他在这首歌里所唱：

在木星朴树 - 在木星

君归来  君归来

待历经沧海  待阅尽悲欢

心方倦知返

君已尘满面  污泥满身

好个白发迷途人

今日归来不晚  彩霞濯满天

所以在影片的结尾，朴树特别确信地说了这么一段在这个时代听起来很逆耳的话：

“我觉得，人的能量都是感性的，理性是束缚人的能量的东西。（我）就觉得人应该爱自己，爱自己的一切，爱自己所有的能量”。

在这个理性至上的年代，朴树这段话大概只会被理解为一个艺术从业者对人生所持有的艺术的态度。经济学、心理学、社会学会找出各种各样地理由告诉你所有你这些情感多么的虚无缥缈，不过是某种情境某种情节之中的物理反应。

而这些，全都没有错，满分回答。

可是呢，听起来啊，又还是好悲伤。

因为在这个进化的过程中，我们把人之所以为人的那部分意义轻视甚至无视了。机器，会比我们做出更理性的决策，会比我们活得更高效，迟早会进化出比我们拥有更合乎时宜的情绪表达。

而眼下，当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甚至摒弃感性，拼命让自己看起来合乎逻辑、拼合经济最优解和最佳理性决策的时候，我们也就离我们的人性（humanity），更远了一步。

而在一个自我概念都不再存在的理性世界里，就根本谈不上“爱自己”。

尽管机器与技术还远未迎来他们的黄金时代，但在如今这个理性至上的经济繁荣时代里，已经可以目睹属于人性的一些部分，是怎样在时代的尖锋中面临压迫与威胁。

在城市的每一个毛细血管中，清晰可辨。

02

趁着午间出门去买了把芍药，刚带回来还是含苞的样子，下班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见一朵朵全都开了。

美得人倒吸一口气。

非常懂花的同事说，芍药花期很短，明天下班时候可能就全都凋谢了哦。哎，原来是这么美而娇嫩的花。

有幸见它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