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柯:直面中国教育的血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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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钱理群先生出版了一本书叫《中国教育的血肉人生》,其中收录了我的“万言书”和他专为此事写的一篇长文《共同营造良善宽容的教育环境》。钱老师一生专注于学术,也专注于教育,在这本书中,钱老师谈到了中国教育改革的一个根本性的问题:这是一次自上而下的完全依靠行政力量推动的改革,缺乏深厚的民间基础与制约,这就必然导致长官意志下的形式主义和易走极端的问题。

        事实证明了钱老师说法。由行政推行的新课程理念及其改革过程,恰恰是中国教育越来越走向恶性循环的过程,基层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学生与学生,班级与班级,教师与教师,家庭与家庭,学校与学校……都在一种恶性竞争的场域里,这种恶性竞争的结果就是,不断有孩子的自杀,这些年,甚至不断出现教师的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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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10月23日,西安高新一中一12岁学生因学习负担重跳楼身亡。

        2013年五一节期间,南京两名小学生因作业未完成,上吊自杀。

        2013年11月30日,四川遂宁安居育才中学一高中学生自杀身亡。

        2013年12月9日,山东文登的一名中学生因为不能完成作业而跳楼自杀。

        2013年12月17日兰州西固区柳泉乡柳泉中学一名七年级男生在自家附近的山坡上吊身亡。

        2013年12月23日黑龙江佳木斯第二中学发生一起学生坠楼事件,因学生未带课本害怕受到班主任的训斥。

        2014年9月22日,湖南临澧一中两名高一男生不堪学习压力,相约从5楼跳下。

        2016年2月23日,西安中学出版过两本学术著作的天才少年林嘉文自杀。

        2017年5月,陕西延安中学高一年级某学生自杀,这是该校在引进衡水模式后在一年内自杀的第三个高一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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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3月3日凌晨,河南省濮阳市第一高级中学发生一起凶杀案,3号楼334寝室的李松(化名)因考试成绩落后杀害了同寝室成绩优秀的同学卢天川(化名)并刺伤卢天川上铺的另一位优秀学生杜宇飞(化名)。

        2017年10月6日,西安南郊的陕西师大附中一初三男生在月考后因成绩不理想,在家长一通训斥后从36楼一跃而下……

        2017年11月,江苏丰县11岁女孩刘某蝶因班主任不让其参加期中考试并长期遭遇父母虐待选择喝农药自杀,自杀前录下告别视频。

        2017年11月12日,湖南益阳沅江市三中高三某班16岁的学生罗某杰刺杀47岁的班主任鲍某。

        2017年12月14日上午,辽宁盘锦市盘山县胡家镇中学8年3班,班主任朱丽霞老师被学生捅死在教室讲桌旁边,致命几刀都扎在脖子处。据死者亲属称,该名学生行凶后跳楼自杀,但无生命危险。

      2017年12月某日,南京29中一个学生从21楼坠亡……从一个同学处了解到,他所在的职业学校最近跳楼两个:一个死亡,一个瘫痪。

      2018年1月23日,湖南郴州永兴县银都实验学校四年级一位留守儿童在宿舍内用布腰带套住脖子自杀身亡。

      2018年1月26日,深圳一天之内有三位中学生自杀,年龄从14岁到17岁不等。

      2018年2月初,西安某高三一位18岁学生因期末成绩不好跳楼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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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的自杀是2018年4月25日发生在东北的初三女生的双人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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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查结果显示:北京市有过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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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念的中学生占到17.4%,而为自杀做过计划的学生约占4.9%。这还是首善之区的北京,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其实,校园悲剧被报出来只是冰山一角,有许多教育悲剧并没有被报出来,如果详细统计全国中小学的非正常死亡学生和非正常死亡的教师数字,一定不是一个小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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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家长以为悲剧不会发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一旦孩子真的出了问题,往往是痛不欲生,追悔莫及。其实,许多家长根本不了解孩子的内心需求,除了过问成绩,开个家长会,和孩子没有什么深层次的交流,有代沟甚至有“鸿沟”。家长的天真在于,以为把孩子交给学校就万事大吉,就感觉比较安全了。事实上,家长对当下的学校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仅仅看到的是表面。需要提醒家长的是,不能完全把孩子交给现在的学校,因为现在的学校已经不能叫做真正意义上的“学校”,就是一个强化训练机构。家长必须不断学习,提升自己对教育的认识,和孩子一起成长,努力承担起自己的教育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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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学校是文化单位,其实现在的许多学校已经没有多少文化,不仅校长不怎么读书,教师不怎么读书,学生也没多少时间读书。学生本来去学校是读书的,但你会发现,许多学生到晚上十一点多还写不完作业。我前不久给高一学生监考,就问了五六个同学一般晚上几点能够休息,只有一个学生说十一点半休息,另外几个学生都说十二点以后。早上到学校,听见轰隆隆的拉杆书包声音震天动地,然后就有一些学生会趴在桌子上补觉。和社会上的一些幼儿园的家长或小学生家长聊,她们说天天晚上陪孩子做作业要到半夜,也是一肚子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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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许多孩子的睡眠严重不足,由于长期熬夜,猝死的学生也越来越多。   

      2014年2月24日,山东一天内两名中学生跑步时猝死。

        2015年河南南阳15岁初中生宣云博在教室猝死。死前一晚,他写作业到12点多,次日早上6点20分就起床去学校上自习,结果因心脏骤停猝死在早自习的课堂上。

        2017年10月,西安高新一中一高三女生因长期熬夜早晨起来在家中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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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眠不足让青少年失去的不仅是巩固信息的能力,还有健康的身心,加剧他们对学习的厌恶,为升入大学后的空心化人生埋下了祸根。

        面对中国教育的血肉人生,教育者必须承担起自己的保护责任,教师尽可能少布置或不布置家庭作业;家长不要再充当学校的帮凶,多关心自己孩子的身心健康,不要只关注孩子的学习成绩。现在学校进行的“吃饭教育”“生存教育”“功利教育”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价值。每个教师要努力从成绩排队的落后教育评价和集体逻辑中走出来,关注一个一个具体的生命,和孩子建立起新型的师生关系。相信自己对孩子的影响会超过一所学校,相信你的坚守会成为孩子学习生活中最美好的回忆,相信良心的评价超过体制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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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能也会说,知易行难,道理都懂,不是我要逼孩子,是有人逼我。但你有“一厘米的主权”,没有谁用枪逼你就范,你自己顺从现实逻辑,放弃人性法则,放弃良心法则,那是你自己的事。批评体制没有用,具体还是人的事。教育者(家长、教师)不争气,说体制也没有用。中国教育不缺少残酷的教训,是一些教育者缺少教训的残酷,缺乏人的价值观。孩子就是教育者的“产品”,有什么样的教育者,某种程度上就会有被什么价值观带领的孩子。

      我一直倡导“公民教育”,但现在感到,比“公民教育”更重要的是“人的教育”。当下,家庭教育与学校教育都过于关注“知识教育”,而严重忽视“人的教育”。一些教育者在生活中没有得到“人的对待”,匮乏“人的尊严感”,也容易在教育生活中给他人带来一些伤害,这是当前很重要的问题。

      学校追求升学率、追求“成功”可以理解,但没有什么可以证明“没人性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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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死亡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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