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前夕的纠缠

  失恋的第四十几个日子,具体是哪天,在脑海里已经模糊不清了。

  记得那天各个媒体都报道着台风即将来临的新闻,似乎把整座城,都带回到十几年前非典来临前摇摇欲坠的感觉。

  因为台风,空气中浸满了稀薄的水汽,窗外的天总是灰蒙蒙的,我们在那天之前因为一件小事冷战了近二十天,她把社交好友拉黑,所以那天她来我的城市兼职,却没有告诉我,直到临走时,才发条短信息给我:我今天来你这边走秀,现在准备坐高铁回去。

  那时我在阴暗的房间里躺着,看到信息后,坐立难安,心里万分挣扎,身体因为刚睡醒显得十分沉重,但心中的理性告诉我,她希望我去送她,随即我拿起那件薄薄的格子衬衫披在身上,奔跑下楼,打车。

  车子向高铁站缓缓驶去,街灯在早早的傍晚五点已经亮起来了,有些行人穿上了薄薄的风衣外套来抵御随风飘落的小雨点。

  我下了车,拿着一把备用的雨伞,望向那高铁站前空旷的广场,广场两旁的树被强劲的风压向一侧,我踏上了那条大道。

  拿起手机,打开那条短信息,舍不得关掉,紧紧握在手心,抱紧在胸前,迎着风前进,湿润的风把我的棉外套打湿了。

  知道一会儿见面会尴尬,但是脚步始终坚不移,想送她回家,即使会被拒绝,心里这个固执的想法总也消散不去。

  楼下的售票机排了一条长队,感受到我的心脏在砰砰地跳动,无法抑制自己那有些自责又略带兴奋的感觉,很快买到了时间最接近的那张车票,熟悉的目的地,熟悉的班列。

  过了安检,穿过一楼拥挤的人海,缓缓上升的扶手电梯往二楼开去,知道她会在二楼的D候车区,那是以前我们经常待着等候班列的地方。

  二楼D区乘客寥寥无几,她不在。

台风前夕的纠缠_第1张图片
寂寥的车站


  我心里失落感一下子涌上来,或许是对自己费尽心思想去做的事,却没有做到的挫败感而言的,或许有其他的原因。

  想象着原因,她可能已经乘上列车回去了,或许她根本没有来,只是开玩笑罢了,但心里还是坚信着前者,因为生气中的她不屑跟我开这种玩笑,她说不想跟我这种人说话。

  车站广播播放着班次即将发车的信息,在庞大的车站内回响,趴在栏杆上,望着楼下涌动的人海,有些人来送他们的亲人,穿着朴素的衣服,但在物件的馈赠里,及离别的话语里,总能体现出一股浓浓的人情味。

还有一些人靠着墙壁,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玩手机,久不久僵硬地扬起嘴角。

  强烈的挫败感占据了我的内心,口渴的我打算去那便利店买瓶矿泉水,就回去。

  我走过无人的D区,远处望去,明亮的商店跟车站候车区微弱的灯光形成对比,刚进去时,眼睛十分不适应。

  你好,欢迎光临!

  她站在收银台旁,用那略带呆滞又澄澈的眼神望着我,我心里的挫败感在那一刻都不复存在了。

  但我要掩饰住心里的激动,颤抖着唇齿说:渴不渴,我买水给你。

  我买了啊。

  我跟着她走出了便利店,她背着双肩包,长发披在包上,抱着从便利店买的食物和水,我在后面一言未发,我想抚摸她的长发,但又控制了下来,默默地跟着她走向D区。

  她随处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我心里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向她开口送她回去。

  你怎么会发信息给我?

  恰好到这边工作,顺便告诉你啊。

  这样啊。

  我十八点二十的车。

  她望着隔门外,眼神深深地陷窗外的世界,列车在来回穿梭,乘客在乘务人员的指挥下有秩序地登上列车。

  她忽然回过神来:他们都,都是乘客吧?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也,也许吧。”

  “嗯,我要去验票了,谢谢你来送我。”她把那袋子零食交给我,转身离去。

  我看着她靠近验票口,排在验票队伍的最后面,我站了起来,把票从口袋拿出来,紧紧攥着,心里极其纠结。

  她转头跟我摇手道别,这个动作我瞬间有了勇气,也走了上去排在队伍后面。

  直到随着长长的有秩序的队伍穿过地下道,来到月台,她才牵上我的手。

  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地在月台上看着远景。车站坐落在半山,远处是灰蒙的夜幕下,小雨中朦胧的城市轮廓,还有模糊霓虹灯的光晕,我们这几十天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乎没有争吵,似乎没有猜疑,也似乎没有伤悲。

  近乎沉默了三分钟,列车驶进来,列车刺耳的声音,停在我们面前,车门缓缓打开,人流像交汇而又分流的大河,在这里交流着,审视着,思考着,然后分离。

  我2车014号,她2车030号。

  我礼貌地说明我是她的男朋友,请求她身边的人跟我换座,那位黑发里夹杂着黑发,戴着方框眼镜的像教授一样的老人点了点头,便走向前排,她全程戴着耳机,望着窗外。

  我坐了下来,在手机里打开一本《史记》开始阅读起来,快到旅程的一半时,她夺过我的手机,看我在看什么,并说了一句:“无聊 。”便把手机塞回到我的手上。

  我收起了手机,试图跟她交流。但她依旧戴着耳机,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的雨市,湿冷的水汽将窗户都蒙上一层淡薄的雾。

台风前夕的纠缠_第2张图片
车窗雨景

  我隔着耳机跟她讲述着我们的相遇,讲着我们在大学里的趣事,讲着一并去厦门游玩时那遇到的那孤单的小姐姐,讲着那在鼓浪屿度过的难忘的一晚。讲得我自己都傻傻地笑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她转过头来,摘下耳机,说她想去厕所,便站了起来,向厕所方向走去。

  随后回来,又戴上耳机,呆呆地望着窗外,我便没有再诉说。

  直到到达深圳北站,人们纷纷站立在过道上,等候着列车门的开启,随后便是列车内拥挤的人流,向车窗外,车站的主流汇集而去。

  我看着她,依然没有起身的打算,我便请求她,不然列车的人就要清空了。

  我站了起来,把目光再次投向她,她依然无动于衷。

  我打算在列车门外的那个柱子站着等她,但十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有看见她从列车出来。

  后来我知道,她是走了,偷偷地汇入出站的人流里,走了。

  我那不安的心,依然跳动得厉害,便茫然地向人群中去,转向了去她家的地铁站,那曾经十分熟悉的路线。

  人们似乎像在逃避台风一样,拥挤在那小小的地铁站,罐头一般大小的车厢,缓缓驶向目的地,只为了有那片刻的喘息,和为了跟人群有那片刻的联系,跟他们拥有那半丝的共同点,不至于脱离正常轨道,出站,然后继续枯燥的生活。

  我混入拥挤的人群,看到很多像她一般的女生,有些穿着暴露,化着精致如公主一般的妆容,因为没有富裕的家境,却做着不为人知,甚至低贱的工作,但处在青春年华的她们,却那么爱美,自身的条件与思想形成那么鲜明的对比。

  我迷茫地坐着扶手电梯,向那处于阴暗的天气但散射着明亮的光的城市升去,陪伴我的有各式各样的人,他们的存在让我感觉到充实感。

  在那瞬间,我的脑子充满了对于这个民族历史的想象,这个延续了五千年的民族,若没有西方列强的入侵,则依旧在那封建的轨道上运转,在那其中的小姑娘们一样爱美,胭脂水粉,铅华,只是少了几分暴露和女权主义的体现。

  我走出地铁站,向曾经时常送别她的那个路口跑去。

  那把红色的伞,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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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身影


  我心里不断认定着这个想法,在那个路口看见了她。

  她回过头,然后向我走来。

  我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股抗拒她的情感,我站在原地,她走了过来,跟我说:“我在那个熟悉的旅馆已经开好房了,你去那里吧,我回家洗完澡再看看吧。”

  “我不需要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把身份证,和车票全部扔在雨里,然后向身后走去。

  那时我心里极其愤怒,似乎将所有积压的情感都释放了出来。

  后来她把伞扔开,拾着身份证追了上来,含着眼泪不断质问我,是否爱她,我一言不发地踏着每一步。

她跟着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两个都被淋湿了,从头到脚,风在肆虐着鼓动着树木在左右摇晃,雨不断地洒落到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她跪下了,哭得撕心裂肺,捂着脸。

  而我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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